虽说我的年龄也没大到哪里去。
好无聊,我睡了多久?
再睡下去,白天黑夜也要分不清了。
我这个年龄,应该待在学校里,刷题听课,每天都很枯燥乏味,但有陈佑初在的话,我不会无聊;那群记不清姓名的同伴女同学也会围着我,抚摸我脑袋或者头发,问我怎么护理的。
又或者问,怎么知礼留头发不会被那些教导主任们说啊。
开玩笑,虽然沈知昼不喜欢我,但怎么样也是我哥,这点小要求还是会替我跟那些人说一嘴的。
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儿。
留长发只是兴趣爱好——也不算吧,就一时兴起。
……想到哪儿了?
哦,刚吃完东西,歇息。
锁扣加了一层脖子上的,我对镜打量,感觉自己不像人样儿。
像只狗。
一直在做梦,眼睛啊,思维啊,一直在往以前的方向跑。顾深还没有回来,是到下午了,还是又过去了一天?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吗?脸上的伤还有,只是摸起来没那么疼了。
我浑浑噩噩,明明安详躺着,却觉得自己已经死过千遍万遍。
四肢不由蜷缩,沉闷吐气。
等啊等,等不到终点。
双手捂住耳朵……
没人说话,只能自言自语。
嗯。
有点想顾深了。
与沈知昼再次碰面并不会令顾深感到慌张。
相反,他更为确定,在沈知昼眼中,知礼并非是被嫌恶的“花瓶”。
果然、果然一样啊。
顾深脸上的笑容由深意化为刻意。
还是一样讨厌。
觊觎知礼的那些人——他想保护知礼,跟那些人不同。
定然是不同的。
不这样告诉自己的话,会陷入自我怀疑。
沈知昼是没办法从他口中知道下落的——毕竟费了这么大功夫,不藏好点,可是会出事的。
看着沈知昼宛如吞了只苍蝇似的神情,顾深心情愉悦。
“知礼是你的亲弟弟,连你都不知道的话,还有谁能知道呢?”
沈知昼极度自我,关心父母都屈指可数,却也表里不一。顾深想起先前生活一切安宁,知礼嗜睡,据说是心理压力大,每天会服用好多药,副作用要么失眠,要么睡得跟死了似的。
后者的情况多一些。因为知礼总是很累。
这个节骨眼儿上,顾深亲眼见到,沈知昼在一次宁静的午后,偷吻知礼熟睡时恬静的脸庞。
“……”
顾深在第一眼见到知礼时,便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对方。这是他灰暗无光的前半生里,出现的第一抹色彩。知礼皮肤很白,头发很黑,嘴唇似血,又似含苞待放的花蕊。
与熟悉的人是笑逐颜开,谈笑风生;与不熟的家伙则是截然不同的表情。会蹙眉,会抿唇,会眼睫微颤,心里估摸寻思还要多久才能离开这位陌生人的视线。仔细打量的话,还能捕捉到一丁点恼意。
知礼认为自己生来是累赘,顾深却觉得是宝贝。
宝贝到顾深忘了寻死,凭借着这点被知礼厌弃的憧憬、喜欢、爱,撑到了现在。被知礼谩骂厌恶,都无所谓的。毕竟现在知礼可怜到只能待在那间屋子,能说话的人也只剩下他。
知礼还小,心智不成熟,跟他不一样——他知道知礼的不正常、挣扎、痛苦、压抑。这些也是他从幼年时期开始便承受的,一直到知礼现在这个年龄才解脱——
想到这里,顾深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拍到了伤。疼到神经分明刹那间传递痛觉,他却仍旧面无表情。
……该死,又差点想起那个死老头。
没事,现在有知礼在,他只要知礼一个就好,其余的无所谓。赚钱本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想让知礼穿上好看的,漂亮的裙子,每天换着穿。而且看知礼目前的状态……之后一起出去旅游也不是不行。
顾深徜徉在自己的思绪中,陈方廷见他面色苍白,脸上笑容无比诡异,端着保温杯的手抽了抽,打量了遍四周,告诉他:“小顾,忙完没有?忙完了的话就下班回去吧。BOSS说的,说你脑袋顶着的这玩意儿看着渗人,让你去医院挂个急诊瞧瞧……”
陈方廷指了指顾深脑袋上的纱布,“都血浸了,赶紧去医院看看换个药啥的。”
是该换药了。顾深朝对方点头,将桌面上的东西简单整理了下,便跟对方道别。
陈方廷始终是关切的姿态。
——没什么好交流的。
顾深只是习惯微笑,习惯平易近人,他并不热络,是一块抚着热乎,实则刺骨的寒玉。他要将热忱的部分毫无保留地奉献给知礼……首先他得是个人,得学会讨好,学会控制,控制自己,没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