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七弯巷还没有拿到贺家的诊金谢礼。
李氏就不是什么有来头的大主顾了!
陈二老爷确认了好几遍,直到消息确实,才敢告到老太爷跟前。
“央及,不许无礼。”陈二也道。
他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噙了笑意。
陈璟敢那么说长辈,陈二却不敢,所以他觉得很痛快。
二老爷的心思,陈璟可能不知道,陈二却一清二楚。
老太爷想让陈璟到松鹤堂念书的事,端午节后,就在家族里传开了。多少子弟不服啊!
“谁不想老太爷青睐?”
能到松鹤堂念书,这是老太爷的器重,以后就可以像陈二一样,打理家族的核心产业,在家族占得一席之地。
这么好的机会,却便宜外人,旌忠巷的子弟们如何甘心?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陈七和陈璟这样不懂得珍惜机会。
“二叔是庶子,等将来祖父百年,旌忠巷分家,二叔那一房就要成为庶枝,慢慢成了旁枝。就算平分家产,也只能分得比较差的。没有丰厚的家业,二房可能会落寞,他们父子不甘心啊。”陈二想。
那些兄弟们谁不精明?
假如陈璟的机会能让给二房的陈三陈珉,对二房大有裨益。
陈二老爷想了办法,急急忙忙去搜集陈璟的不德之行,不成想,最后挖到了这么大的消息。
七弯巷的李氏,居然敢卖祭田!
这就不仅仅是七弯巷的过错,连大房也有责任:他们身为嫡子长房,家族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居然不知情,这是他们能力有限!
此举,既可以断了七弯巷和旌忠巷的来往,让老太爷不再器重陈璟,把机会让给其他旌忠巷的子弟;也可以挑拨大房和老太爷的关系,根究大房父子俩监督不力之责。
当然,二房并不是想凭这点小事就取代大房。
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这件事,就是一跬步。
这只是个开端。
陈璟和他大嫂,就是这个开端的炮灰。
松鹤堂的中堂,气氛窒闷,大家各怀心思。
二伯父子,对陈璟满是憎恨。
特别是二伯,之前他并不讨厌陈璟的,现在却觉得这孩子面目可憎,比长房的陈二陈瑛还要讨厌。
“都两年了,陈璋大概是回不来的。”陈二看了眼二老爷,又看了眼陈璟,在心里默默想,“要是陈璋还活着,二叔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给七弯巷使绊子。
说到底,七弯巷卖不卖祭田这件事,除了祖父,其他人也没有资格管。假如陈璋还在,卖他个面子,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陈二就特别看不惯二房这幅嘴脸。
最近,二房特别不安分,是有谁在背后挑拨吗?
陈二这么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七弯巷的李氏终于来了。
李氏穿了件石榴红十样锦妆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碎步婀娜,进了松鹤堂。见祖父坐在正为,李氏敛衽屈膝行礼:“伯祖父。”
“起来。”老太爷声音冷然。
李氏道是,直起了身子,快速抬眸扫视了眼满屋子的人。然后,她脸色瞬间惨白,神色发抖。
她极力装作镇定,但是裙裾微动,她的腿在打颤。
看到这一幕,陈二老爷和陈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氏在害怕,她心虚。
这就坐实了她卖掉祭田的事!
陈二也瞧得明白,看了眼陈璟,心道:“从李氏的反应看,她很害怕。央及方才大义凛然骂二叔,估计是不知情。”
现在,只怕陈璟先下不来台。
陈璟却好似不懂,依旧镇定自若,神态安然。他看了眼他嫂子,眸光里带笑,有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李氏却没看陈璟。
她低垂着脑袋,来压抑她的胆怯害怕。
“......李氏,你可知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老太爷声色俱厉,问李氏。
李氏袖底的手,攥得紧紧的。然后,她终于抬眸,目光里已经多了份故作的淡然,道:“孙媳不知。”
她仍是害怕。但是这份害怕,已经收敛了很多。
这个女人,是很强悍的。
她脸色依旧苍白,却添了分楚楚动人。
平心而论,整个陈氏玉字辈的媳妇中,李氏的气质是最出色的。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依旧腰细如柳,面白如玉。
她一张圆脸,大大的杏眼,眼神明媚又坚毅。
李氏的丈夫陈璋,性格虽温和,却很有主见,而且行事周到,颇有手段。李氏嫁过来,耳濡目染,她行事风格,多少带了她丈夫的影子。
女人欣赏一个男子的优点,也会暗中模仿,渐渐打上了那男子的印痕。
陈二的几位妻妾,没人像他。他想,他还没有陈璋那样的魅力?
“不知?”那边,老太爷声音低沉了几分,“你们分家所得的那几百亩祭田,现在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