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的警察生涯,王副局长从一个小小的侦察员,能升至如今的高位,自是深谙为官之道。无论你的政绩如何出色,背景如何深厚,就算你是个龌蹉小人,表面上一定要做出堂堂正正、刚直不阿的样子。而冯旭亮此举,恰是他这样的人所忌讳的。
冯旭亮站得笔直,却一言不发。他的倔劲若是上来,别说八头牛,八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僵持中,终于有一位分局副局长站起身子,说我去趟厕所。这话的意思,在座的哪个都不是善茬,怎会听不出来?于是纷纷起身要去厕所。
“算啦,你们都呆着吧。”王副局长无可奈何摆摆手,狠狠瞪了冯旭亮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同时心中暗叹,冯旭亮这么做等于是在最近一段时期内自断上升的前程,至少他在位的话就会出面阻拦,否则便摆脱不了任人唯亲的嫌疑。
“你有什么事说吧。”
在指挥部旁边有一间睡屋,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摆了四张简易的行李床。王副局长坐在靠门边的床上,冷着语气说道。
“我希望王副局长能答应我,今天的谈话只能是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冯旭亮自己都说不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和王副局长以这幅口吻说话,或许是当他亲眼看到张大队长莫名对自己开了一枪,心态起了变化所致。
王副局长也料不到冯旭亮竟说出这番话,惊讶归惊讶,表面上不动声色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冯旭亮遂把当晚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刚说到一半,便被王副局长打断,说你讲的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写的材料我也看了,说重点。
冯旭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说:“王局,坦白地说,我对咱们专案组最终认定的结论不敢苟同。当天晚上确实雾非常浓,我们的身心也很疲惫,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做出正确的观察和判断。嫌疑人诡异莫测,虚虚实实,张大队长的牺牲和陆海涛的重伤,都是该人蓄意所为,只是其行为已经超出了我们想象的范围。”
“你是什么意思?”王副局长脸色沉了下去。
冯旭亮鼓足勇气道:“我认为仅凭我们现有的情况,要实施对嫌疑人的抓捕有些困难。我有个同学叫吕天凡,我不敢保证他在嫌疑人一定能就范,但至少对我们有些帮助。我的意思,能不能找他来帮忙?”
“扯淡!”王副局长狠狠地一拍床铺,忽地站起身子,疾步走到窗前,掐着腰向外面望着,从背后可以看到他宽厚的肩膀一起一伏,显是在极力地压抑着。
冯旭亮直挺挺站着,一瞬不瞬看着王副局长的背影,脸上毫无惧色。他算是豁出去了,且这是他自认为到目前为止,所能做到的一切。如果专案组的指挥者是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吕天凡拉进来。
良久,王副局长终于转过了身子,缓缓踱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正想揣进兜里,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冯旭亮,把烟扔了过去。
这若换成吕天凡,必会大大咧咧点上一支,搞不好还会嬉皮笑脸说声谢谢。而冯旭亮能说出这种话来已算是斗胆,怎会再抓鼻子上脸,大模大样真的点上烟。
或许是他毕恭毕敬的样子过于真诚,王副局长面色稍霁,指了指烟说没关系你抽吧,见冯旭亮仍执意不动,便不再劝,语气和缓道:“你说的吕天凡,就是那个所谓的私人侦探吧?”
冯旭亮点头称“是”。
王副局长摇摇头道:“我听说过这人,罗洋桥传销案,还有那件保时捷诈保的案子,都是出于他的手笔吧?!王枫对他非常推崇,曾跟我提过要把他拉进刑警队。唉,旭亮啊,你的这位同学有些能力我不否认,但是别忘了你是谁,你也是干了多年的老刑警了,连抓捕嫌疑人都要找他帮忙,难道我们的警队竟没人赶得上一个业余私家侦探?说出去丢人哪!”
“我……”
王副局长一抬手止住他的话。
“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提醒你的是,要相信科学,先不说我们都是唯物论者,人类的科技发展到今天,难道你也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乌七八糟的东西?行了,这话我就点到为止,从今以后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嘴里出现这样的东西。这事就这样,当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你先回去休息吧。”
冯旭亮的建议被彻底否决,只得央央离去。
半个月后圣诞节的清晨,东城区警察分局的两位巡警,在一次不经意地巡逻过程中,意外发现了歪嘴男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