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老汉一人悄悄地把宝的小尸体送到死孩子夼去了。
回来郑重其事地对老伴说:“咱只当没有这个娃,以后不要再提他了!”
老伴偷偷抹了一个多月的泪,忽然发现自己又怀上了。
这才是真正的老蚌怀珠呀!对新孩子的期待让她的伤心日渐淡了。
转过年来,有良婶足月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和死去的宝一模一样。
李老汉老怀甚慰,当即给那胖小子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稀罕”。
稀罕在老两口的精心照料下慢慢长大了,眨眼间就满十六岁了。
李老汉说:“咱家别的不缺,就缺人,早说媳妇吧!”
就这样,喇叭唢呐齐响,年轻帅气的稀罕红长袍一穿,黑礼帽一戴,精精神神地做新郎了。
成亲这天夜里,李老汉陪儿子待在新房的炕上,一眼不错地紧盯着他。
稀罕说:“爹,快子时了,闹房的都走了,你老也回屋睡吧!”
李老汉紧靠着儿子坐着,屁股纹丝不动,嘴上答应:“好!一会就走!”
子时到了,稀罕又催:“爹,该睡了!”
“就走!”李老汉还是光说不挪窝。
稀罕又道:“爹,你老让让,我下炕去解个手!”
老汉一把拉住他:“等等,一会儿我也去,咱爷俩一块儿。”
又过了一霎儿,稀罕着急地说:“爹,我不行了,憋不住了,快让我下去吧!”
老汉紧紧抱住稀罕,喘着粗气说:“不急,再等会儿!”
“当、当、当……”墙上的大挂钟浑厚得响了十二下儿。
稀罕更加急躁起来,使劲挣扎着身体,执意要下炕。
一老一少在炕上较着力,坐在炕头的新媳妇实在忍不住了,哀求道:“爹,您老就让他去吧!别给憋坏了!”
老汉不接腔,越发紧抱着儿子不撒手。
稀罕脸憋得通红,挣扎着,越来越激烈,无奈,十六岁的年纪,终不是李老汉的对手。
“当!”墙上的大挂钟又响了一下儿。
稀罕就跟突遭雷击一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新媳妇吓坏了,老汉狠狠掐着儿子的人中,扭头安抚她:“大喜的日子,别哭,别哭,啥事也不会有!”
时候不大,稀罕慢慢睁开眼。
他不再挣扎了,也不再说憋尿了,只长吁了一口气,疑惑地问:“爹!你抱着我干啥?”
复又狗抖毛似得晃了晃脑袋,接着说:“我做了一个老长老长的怪梦,现在总算是醒了!”
老汉松了一口气,笑容像菊盛放那样,慢慢绽开,满是褶子的老脸更是熠熠生辉。
他一下放开儿子,迅速跳下炕,拿过事先藏好的大剪刀,探到稀罕的鞋子里,狠狠铰了一下子。
最后,李老汉从儿子的鞋窠子里,慢慢地,夹出一只一拃多长的大毒蝎子,铮青鲜紫。
后来的故事发展,就是不说,大伙也都能猜到了。
老生子稀罕非常孝顺,老两口都滋滋润润地活到了九十多岁。
平平静静过身后,儿子儿媳带领着下一辈的儿孙给老两口披麻戴孝,捧丧甩盆。
“有儿不怕晚,就怕寿限短”。
村里谁不羡慕他老俩口子。都道:“李有良老汉真创着了,老了老了,末了摊上一个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