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弟这几天可真忙呀!
其实不止唤弟一人忙,烈日炎炎,正是麦谷抢收时节,农场职工上上下下,全都不分日夜地工作着……
康庄农场的收麦进程与唤弟老家——东酉家村大不相同。
东酉家村割麦靠的是人工,跨时长,总是麦穗稍黄就开镰。爷们、老少妇孺齐上阵,也要收个半月二十日的。
那也还得老天照应:千万别在打完场前下大雨,否则就不好说收几天了!
往往到了最后,人困牲口乏了,看看地里还有几垄快要被日头烤着了火的麦子无精打采地立着,干巴巴地歪着头儿,一碰,穗儿就掉。
割倒的麦子分束拦腰捆住,一个个“麦个子”装上地排车,人马牛骡驴全上阵,白天黑夜地往场院里拉……
“忙不忙,先‘打场’。”
带着长长秸杆的麦子一进场院,就得用长铡刀从捆着的“麦腰儿”上方一拃处铡断,带腰儿的下半截“麦根子”先垛在一边,等忙完场或者下雨天抱回家再慢慢地“捡麦根子”1。
铡下来的上半截麦头儿部分,就四下抛开,铺撒在场院里,拿二齿木叉不停地翻晒。
毒日头下曝晒个三两天,就可以给驯顺的老牛套上大碌碡,牵着它满场院转圈儿,进行一遍遍地碾压,俗称“压场”。(“压场”这活轻快,蔡晓的同学——知青卢仝就恣悠悠地干过。)
通过碌碡的反复碾压,才能将麦草和籽粒分离。
当然,这样原始的打场方式并不完美,直到“扬场”2后要装麻袋了,有的籽粒上还穿着“衫子”。
“煮妇”们“捞麦子”3前,还得抱着簸萁“簸麦子”,簸完后再如第一卷24章提到的于陈氏那样,守着柳条大簸萁或者大笸箩,做最后的清理:捡小土坷垃、碎砂子、断梗子、“穿衫子”4……。捡完杂质后才能“捞麦子”。
簸下来的“穿衫子”麦粒当然不能扔,那得再铺撒在场院里,拉着光滑面的小碌轴进行二次碾压,直至“衫子”和籽实彻底分离……
每当大姑娘俏媳妇弯腰撅腚拉着小碌轴碾压“穿衫麦子”时,调皮的小孩子就会在一边兜着圈子连跑带跳地唱:“叫你纺不纺,套个碌碡叫你拉……”,还有的孩子嚷嚷得更神:“嫁给我,比他强,砖漫地,粉白墙……强起套上碌轴来压场……”
得!又扯远了,大忙季节,咱还是回头拉呱拉呱 5“收麦”……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康庄农场那时候可先进了:刈麦用收割机;运输用“50”拖拉机;(当时,整个东酉家村,只有于文龙所在的四队混上了一辆“125”,全村人还稀罕得像个宝似的。“50”拖拉机,那几乎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了,更不用说农场一下儿就拥有两台了!在大张着嘴的小唤弟眼里,那简直……哈哈,又说多了。)打场用脱粒机,哈哈,农场这唻,可以称得上半机械化生产了。
那些天,唤弟早晨起炕的时候,爹爹已经上工去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爹爹还没回来……
她一天到晚见到爹爹的时间很少,只有中午吃饭时,爹爹偶尔会“胡子拉碴”地露一面儿,也是急匆匆地扒拉两口饭,看一眼静卧养伤的娘立马就走。
爹爹忙得团团转的日子,也是母亲术后需要静养的日子。大清早,小小的唤弟就不得不抱着比她还要粗的铝锅去食堂打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