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听了母亲于傅氏的来意,思忖片刻才试探着出主意:“要不就把娘分的地和其它农具都给继祖吧!娘把老家的门一落锁,也到这儿跟俺们一起过,怎么样?”说着此话,他又把头扭向坐在炕头的媳妇,“晓儿,你的意思呢?”
“成!省得你还要隔三岔五地往老家里跑,这样办,最好!”蔡晓轻声说。
于傅氏看蔡晓也同意文龙提出的方案,就补充说:“这样好是好,只是你弟弟一直在大队里,你弟媳和你二伯一直在鞋铺子里做活儿,他家里就你二婶最能干,偏偏她又得了那种细病,早八早地‘走’了!唉——这会儿,你看看,你兄弟家哪里还有一个真下过‘庄户地’的人?俺就怕你兄弟挑不起那副担子呀!”
“娘!你就别瞎操心了,继祖两口子也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怎么就顶不起家里那副担子了?就拿俺自个儿说吧,还不是十四岁当家主事,十六就管着一个队的生产了!”
“唉!‘留’和你不一样儿,你从小跟着俺,胡打海摔惯了。
‘留’呢,他在你二伯娘手里,连一丁点儿的委屈也没吃,就是偶尔和小伙伴们玩闹起来,稍稍动动手,你二伯娘也不让人家,拉上你兄弟就去人家家里‘放赖’。
咱就说那回吧,‘留’都十岁了,放学经过四清桥时,被他的几个同学抢了帽子扔着高儿玩闹。(那个经济艰难的年代,秋天戴帽子的寥寥可数,就是大冬天,光着头的孩子也随处可见。)结果四五个孩子嘻嘻哈哈地,你扔给我,我扔给你,七扔八扔地,叫一阵秋风‘呼’地刮到西河里,顺水飘走了。
你兄弟哭眼抹泪地回家对俺二嫂‘添油加醋’地一‘告讼’1,把你二伯娘心痛地也掉眼泪了……
他娘俩一起去了第一个抢‘留’帽子的孩子家里,往人家炕头儿上一坐,非要让那个惹祸孩子的爹娘‘打杀’他娘俩。那家的孩子挺鬼,一看做‘大业’了,吓得一溜烟儿跑了,好几天没敢回家。俺二嫂娘俩在人家家里一连吃住了三天,早晚等惹了‘留’的那几个同学家‘噶伙’2给你兄弟赔了一顶新帽子才算完。
他娘俩那会儿弄的阵势那么大,前庄后村的,没有不知道的了。
你还别说,俺二嫂这么一闹腾,还真‘震唬’3住乡邻了。家家都给自家的混小子打‘预防针’:和谁‘反’也中,就是别上东酉家村的继祖‘反’,那个‘惯孩子’不识‘鬼仗’4,叫他娘赖上比‘害眼’ 5还要命。
看看,这样一来,还有谁家的孩子敢惹你兄弟?
你二伯娘把个‘留’惯得不轻不轻地,紧着他吃,急着他喝,就是不舍得叫他干活。那会儿,你大姐也在你二伯家,一有活儿,你二伯娘就叫你姐姐干,叫你弟弟只管上好学,家里的大事小情,从不准他插手……”
“嫲嫲,嫲嫲,你还没说那个惹祸的孩子这几天跑哪去了?”趴在炕沿上聆听的唤弟着急地插嘴问道。
于傅氏慈爱地看了看孙女:“哦,俺唤弟心眼真好,还‘挂挂’着那个‘闯祸精’呢!那个惹事的小家伙怕挨揍,一溜烟就跑了……听说,他白日藏到苗圃的坟窠子里,后晌儿睡到饲养棚的草料屋里,四天没敢着家……”
“那他不吃不喝么?”唤弟再次打断他嫲嫲的话。
“怎么不吃不喝?他饿了,就偷摘几个苗圃的果子、偷啃点饲养屋里喂马的‘马膳’;渴了,就喝点饮骡子的井水……”
“那他后晌儿盖着什么困觉呀?”
“还盖什么,他往喂牲口的草料堆里一钻,风吃不着,雨淋不着的,唤弟就甭挂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