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引起前面人的注意,曹森弯腰慢慢潜行,远远缀在二人之后,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利用熟悉的地形隐身,趁唤弟和欧阳爬上河沿俯视河底之机,迅速跳出水渠,向北紧跑几步,越过渠边大路,溜过结冰的北沟,一头钻进了高高的水塔。
藏身塔内虽然隐蔽,但也不方便偷窥。他略一琢磨,又马上从塔内溜出来,顺着塔外的简易壁梯上到塔顶。曹森俯卧塔顶,依靠上面一圈矮矮女墙的遮挡,毫无顾忌的打量起了被追踪者。
唤弟一路比比划划,对着欧阳说说笑笑,似乎煞是开怀。殊不知,她和欧阳的这一趟野外之行全程落进了曹森的眼里。
“我自个儿的眼睛是不会欺骗我的”,曹森不得不丧气地对自己说,“看来唤弟和欧阳师傅说得也都不是假话,他二人确实是有过那方面的约定了。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穿着这么张扬的情侣羽绒服一块出来浪。这么说,我是被唤弟甩了?我失恋了?原来如此啊!难怪这几天,我这胸闷、心口痛、失眠、厌食等等症状一下子齐全了。”
曹森闭上眼睛,在痛苦中反思,“我和唤弟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是唤弟水性杨,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引起了她的误会?”
曹森拍拍脑门儿,“要是我做错了,那又错在哪儿呢?”昔日光景历历如绘,越反思越心痛,张眼望望依偎在一起的那两个人,触景伤情,越发苦不堪言,“难道我和唤弟之间的关系真的已经成了昨天黄了吗?”
“不行!我要问个清楚。”决心刚下,曹森又犹豫起来,“亲眼所见,你小子难道还不死心吗?一定要当面撕破面皮,连朋友也不再做了吗?”曹森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叫阵”,一个督促他向前冲,一个安抚他往后退;前者鼓励他争一争,后者劝慰他放下手。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叫嚣着,一会儿这个占上风,一忽儿那个有优势,二者交替上前,弄得曹森头痛欲裂。
曹森忽而愤怒,忽而自责,往日单纯的心境大受影响,可又想不出好办法来解决问题。他想,“我该先给自己找个止疼片吃吃了,不然很快就会心疼死了。”
失恋的痛沁入骨髓,曹森沉溺在自造的悲伤中自苦,左右挣扎,无法自拔。最后,他只得恨恨地给了自己的脸一巴掌,咬牙道,“唤弟有什么好的,既然她见异思迁,看不上你了,你还死乞白赖地想着她干啥?真是贱、贱、贱那!”
曹森伏在寒风刺骨的塔顶自怨自艾的时候,唤弟也在给自己打气,她望着天上沉重的白云暗暗发狠,“死曹森,几天没跟俺见面就跑去相亲了,恨死你这个三心两意的小人了!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到时,你就是再来求俺,俺也绝不原谅你这个朝秦暮楚的陈世美。既然你绝情,那也别怪俺无义。嘿嘿……俺才不会受你的影响呢!你就是俺生命中那一片随风即逝的云,俺才不会在乎你呢!欧阳舅舅说得对!只当俺也曾在爱的路上,潇洒走过那么一回吧!看我,挥挥手,不希带走你这片反反复复的云彩。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俺的生命里,不只有你,还有春秋月四时美景可以悦目;还有诗词歌赋可以洗涤心灵;还有若干大好青年在前路上等着俺,俺绝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就停滞不前,从而错过了属于自己的精彩……死‘土匪’,不要俺绝对是你没眼光,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好吧!俺承认俺连手套也不会织,祝福你,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帮你织毛衣的好女人。你不要俺没关系,俺还有别人喜欢。你呢,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种地的,有什么好呀?看!欧阳舅舅就比你强得多。人家有学问,有医生的工作,将来还要分配在北京工作。”想到这儿,唤弟就像故意要给曹森叫板儿一样,捉紧了欧阳的胳膊,仰脸对着他甜蜜一笑。
唤弟这突如其来的一笑把欧阳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
唤弟自暴自弃地说:“刚刚想起了舅舅劝俺放手曹森的话,突然觉得你说得还挺对的,什么‘风雨坎坷人生路,不经历风雨,又怎能见彩虹?’什么‘不就是谈个恋爱嘛,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有完美就会有缺陷。’还有什么‘上帝给俺关上了一扇门,肯定也会帮俺打开一扇窗。’曹森再好,无心于俺,又有何用?纵使勉强,也不会有幸福。既然如此,分手又有什么不好?除了痛苦和不舍,分手也可以有感恩和对彼此的祝福呢!跨过了曹森这座土丘,前面的山头也许更巍峨,舅舅,你说对吗?”
看欧阳点点头,唤弟又接着道:“其实,俺最应该感恩的就是舅舅了!一直在俺身边听俺诉苦、发泄不满,看,俺的心事吐出来,这会儿心情好多了!”唤弟幽幽一叹,“唉,就是不知道曹森有没有可以诉诉苦的人?不过,他连亲都相过了,估计也没有什么苦可诉,俺就是瞎操心,纯粹是自个找贱!”
欧阳赞叹道:“像咱唤弟这么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可不多见,曹森不选择你,是他瞎了眼。我敢担保,他一定会后悔死!”欧阳扭过头抬眼望望西天,建议道,“天不早了,高处风寒,咱还是下去往回走走吧?”
唤弟做了一个前胸扩充运动,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大声道:“好!”
欧阳搀扶着唤弟慢慢走下河沿,经过高高的水塔,顺原路返回了康庄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