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让小风好好露露脸,可他却怯了场,只跟在众人后头,头也不抬,话也不说,枉费我一番栽培,现下在那角落里掉眼泪也没用。
元武三年正月初七雾
今儿是上辛日,天子向上天祈谷。大臣们再次提及后嗣之事,皇上烦恼得很,谁都不想见,午膳也被退了回来。自从小风负责御膳,皇上一直相当给面子,这可是少有的,看来是发了大火。后来小风做了莲子汤,清心降火,才勉强进了一碗。
不怪臣子们着急,后嗣是国本大事,两位娘娘进宫年余,却仍无任何消息。两位国公爷都在暗里为各自女儿筹谋,不管正方偏方,好药不知吃了多少。后位仍旧空着,来日哪个肚皮争气,太子、皇后都是随手可得的。要看哪边更有福气些了。
元武三年六月初六雷雨
这宫里的流言是跑的最快的,宫里的人,除去干活便无有他事,闲来便只能聊聊各宫小道。
前日西宫娘娘的母亲进宫,听说娘娘向母亲哭诉,说皇上不愿碰他,他至今仍是处子,进宫多年一直在守活寡。如今这事各处传的是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听小何说,西宫娘娘见罪于皇上已不是一日两日了,至于为何,他也说不清,大约与那杨家有关。这两年虽然不提,但皇上仍在派人找那丫头,西宫娘娘说了几句什么,触怒了皇上,从此不再理他。
本以为这两日皇上会心情不佳,但对小风做的荷叶羮却进的挺香。
元武三年七月初七晴
今儿是七夕乞巧之日,牛郎织女会天河,听说两宫娘娘都准备了许久,使出浑身解数要给皇上一个惊喜,没曾想皇上却给了大伙一个大惊。
皇上颁布圣旨,昭告天下,说是不管哪个女子,只要持有流落已久的传国玉佩,他就是皇后,还附有画像。
自古便没有如此奇怪的圣旨,哪有这样挑皇后的。要是哪个乞丐捡到了,也不管他品貌如何,都要迎进中宫么。不过如此一来,两宫娘娘和国公爷又多了样事情,能否生出皇子要看天意,能否找到玉佩要看人为,多条路也好走些。
我跟小风说了这事,他想了想,撑不住笑了。
元武七年五月初十多云
和小风出宫采购,皇上最近疲累得很。出宫后,听到的都是说咱们皇上如何如何好的,我很得意。可小风却说,做皇帝理应为百姓做事,并不以为意。
回来碰到小何,与我说了一件稀奇事。说蜀中唐门有样稀罕东西,叫“有**终成眷属”。“有**”是**,吃了便会没了气息,“终成眷属”是解药,吃了便能起死回生。
我有些不信,不过这名字着实风雅,不像是他能编的。我问他如何得知,他说御前的人哪有不知道的。真是生气,如今他也在我面前托大了。
元武九年正月初一晴
今日的晚膳,小风不知着了什么魔,连做了三道鱼呈上,倒是名字好听,一道叫“祥和”,一道叫“安康”,一道叫“年年有余”。果然还是他最得圣心,皇上龙颜大悦,赦免了好些人。
不过之后小风跟我讲,说他要出宫,让我吃惊不小。这样好的差事多少人盼都盼不来,怎么他说不要就不要。这些年皇上吃他做的菜吃惯了,换了人恐怕不行,我可得好好劝劝。
元武九年二月十五阴
今儿是小风生辰,我亲自下厨为他做了碗长寿面。小风年纪不小了,按规矩早该出宫嫁人了。可他身为御用,受皇上器重,实在放不了人,小风也愿意留下。如今他自己提出要出宫,我劝了许久无法违拗其心意。
说来也怪,咱们皇上在每年今日也有吃长寿面的习惯。往年都是小风做的,如今他要走了,就换了人做。大概是不合口味,皇上发了火摔了碗。我央求小风再做一碗,可他实在不愿,说总是要走的,多一碗少一碗又能怎样,过一阵就好了。真是个固执的丫头。
元武九年二月十六大雨
初春里下这样大的雨倒是少见,今天是小风出宫的日子,论情分我本该去送一送,可皇上雷霆之怒未减,送去的饭菜全被扔了出来,尚膳监众人都焦头烂额,我更是被王总管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初我又不是没劝过,可小风坚持要走我也无法,难不成现下还让我把人追回来不成。昨日让他做碗面都不肯,就算追回来又能怎样。
如今只盼着皇上慢慢忘记,肯接纳新口味便罢了。只是这些日子,大伙都要难熬了。
元武十三年八月十五阴
天上乌云蔽日,月亮都看不着了,中秋夜宴也没了兴致。宴会过半,皇上突发疾病,似乎还不轻,太医们都去照顾了,两位娘娘哭的跟泪人一样。
小何脚不沾地,来去匆匆,我拦住他问出了何事。他说皇上这病来的蹊跷,原本还好好的,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鸽子,不偏不倚落在皇上面前。那鸽子脖子上挂着枚玉佩,依稀便像是圣旨上说的传国玉佩。鸽子脚上绑了个条子,上面写了两句话,他瞟了一眼,什么吾时日无多,汝善自珍重。皇上看完就吐血晕倒了。
既然皇上病了,那咱尚膳监可得好好上心,做些清淡落胃的小菜来。
元武十三年十一月初一晴
皇上**病榻,反反复复,总不见起色,大臣们都急疯了。皇上没有子嗣,万一皇上有个好歹,皇位该谁来继承。
小何说皇上神思倦怠,似乎自个儿不想好起来,那药流水价下去就没个声响。皇上不爱见人,没事时总爱攥着那枚玉佩愣神,也不说话。
有传言说皇上当初颁旨,谁有玉佩就是皇后,如今是只鸽子,难不成要立一只鸽子做皇后么。
元武十四年二月十二阴
皇上崩逝,全国举素,我心中却有一丝疑惑。昨日的晚膳皇上进的不错,不像垂死之人,怎的这样快,许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罢。
皇上停灵三日,大臣们吵个不停,吵些什么我也不懂。小何脸色不佳,问他什么也不开口,只是摇头,这小兔崽子。
元武十四年二月十六晴
今日是皇上起灵之日,昨晚却出了桩怪事。
昨晚小何守夜,夜半寂静无人,昏昏欲睡之时,只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白光中隐约出现一个女子身影。小何被吓到半死,动弹不得。又听棺椁中似有响动,便不顾一切逃了出去,却被门槛绊倒。回头再看,那身影变成了两个,相对,相拥,而后便随白光消失不见,再无痕迹可寻。
小何吓的不轻,到处说与人听,却无人相信,皆说是在做梦。我却觉得,这世上之事如何都说的清,真假难辨,那杨贵妃不也魂回长生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