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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江阴向柴克宏传令的,乃是枢密院的一名低级属官,名唤戴小楼,是枢密副使李征古的心腹差使。来到江阴围城大营之内,那戴小楼便趾高气昂地一副天使派头,也不和柴克宏多废话,掏出一张钧旨便念。
“枢密院钧命:奉陛下圣断,惊闻宣州之变,令我大唐西南折却肱股、顿丧藩屏。今北虏入寇之状益迫、西南悖逆之祸日盛。吴越乃本朝百年纤芥之寇,未可即除,淮南兵马,亟待归镇。特令常州都指挥使柴克宏,约束本师退至常州,所属军马另有任用。”
柴克宏坐在帅案上,听着戴小楼在下面念罢,只是冷哼一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令何人所下?”
“怎么?此令乃是李枢相亲笔!至于其中之意,也是圣上和魏枢相商讨的结果,难道柴都帅想要抗命不遵不成?”
“李征古这等阿附魏岑的帮闲汉,懂得甚的兵事!大军在外,征战正酣,若是随意撤兵,岂非授敌以隙?”
“大胆!朱匡业今早得了钧令,便已收拾兵马,以图徐徐而退了,柴都帅便不怕成为敌后孤军么?莫不是畏惧战败之责,想要投靠越贼不成?”
“朱虞侯既然退兵了,本都帅便更加不能仓促而退,若是两军尽退,被越贼蹈背掩杀而来,大军必乱!李征古远在数百里外,既不知兵事,又不知前沿敌情,这等号令,如何作数。再有多言者,休要以为本都帅宝剑不利!”
“柴克宏!你你你!你这是胆敢谋反么?”戴小楼见柴克宏一副势如疯虎的蛮不讲理样,几乎气得浑身哆嗦,右手食中二指戟指骂曰:“你这天杀的贼配军!若是有种,朝这里砍试试!”
“不敢请耳——便是李征古亲来,胆敢乱命让某退兵,也是一般下场!”柴克宏一拍帅案,反手抽出腰悬宝剑,一剑刺去,便把戴小楼一颗大好头颅斩落在地,一腔颈血直冲,喷射到了帅帐的天幕布上。戴小楼的首级落地时翻滚了几下,却见其面部表情在着地的时候还呲牙咧嘴地变换了几次表情——竟是落地时候还未死透,砸在地上仍有痛觉。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颗人头死的慢了,死前充分被痛楚所浸染。因此那一脸横肉竟是扭曲地不类人形,显得是遭受了极大痛苦虐杀一般。倒也便宜了柴克宏拿去示众的效果。
“把这颗人头悬于营门,若是再有假称退兵、或者妄言动摇军心者,皆按越贼奸细处置,全部处斩,绝不轻饶!”
柴克宏斩了戴小楼,一下子倒也把军中军心给镇住了,也稳住了常州军的阵脚,没有发生全军一起后撤、断后无序的问题。在朱匡业撤走的过程中,柴克宏自然是无权再去挟制朱匡业和自己一心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麾下兵马全据东圩河夹城这道防线,不给吴越人可乘之机。
在柴克宏心中,他也知道此次抗命斩使之后,若是可以反败为胜,那么还能变过为功,若是就此败北,那他也是断无幸理了。所以,在自己兵力越来越薄弱的时候,柴克宏甚至禁不住产生了一种幻想——若是对面的钱惟昱见无锡之围已经解除、只有自己一军、约摸三万人的兵马围困江阴城,钱惟昱有没有可能壮胆来援,和水丘昭券内外夹击自己呢?
虽然柴克宏没什么围城打援得手的机会,但是人在死前,总归是要意淫一下的么,不战必死,战了还有希望,那便赌命一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