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恕察言观色,见好就收,他不再卖关子,将最关键的一点和盘托出:“其四,此画虽画鸟雀,可见温情,却下笔利落,隐约有锋利之感。可见此人行事果决。”
又是一声轻叹,“甚至不择手段。”
一室内针似落地可闻。
少顷,掌声不吝响起,燕庐抚掌大笑:“好啊!温公子倒是出乎我意料。”说罢,又意味深长道:“不过一细想,倒也没什么意外的。昔年温公子也曾名扬。”
昔年温恕并不是作为男妻,而是作为文士名扬京中,只是经年太久,物是人非,几乎没什么人记得他这一面了。
温恕本以为又听人旧事重提,自己会不堪、羞怒,如今却发现这些陈年旧事对他的影响原来不再如巨石投湖,炸起一片不能平的涟漪。
那些旧事随着丈夫的身死,以及他在丈夫之外的一个又一个人身下的辗转与啼哭中,似乎随风而去。
他以一种似乎与自身无关的漠然态度道:“都是旧事了。”
这种漠然却其实像虚张声势的铠甲,所谓旧事,对他的影响还残余着,让他有点并不情愿再提。
于是,他打起一点精神,不再兜圈子,单刀直入言归正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燕公子心知肚明。先夫身死,在下一为查清,二为报复。”
燕庐听到这话,兴趣不知为何转淡,像是看到一只漂亮的鸟儿失去了神采,又或者是因为这只漂亮的鸟儿另有所属。
他声线淡淡:“温公子痴心一片,叫燕某实在佩服。只是荆天棘地,恐怕温公子皮肉娇弱,不能胜苦。”
说到这里,他想起探子报来的关于眼前人的风月传闻,心下恶劣泛起,道:“温公子貌胜好女而身娇体弱,体含幽香,实令人不能自已,欲攀折一番。”
温恕闻言,却没有接话,只是径自取来桌上酒壶,斟满两杯,自己举起一杯,又将另一杯递给燕庐。
燕庐没有接,等他反应。
果然,只听温恕徐徐道:“此酒是我从家中带来的烈酒桃花酿,传言三杯便能令人醉倒。”
“不知燕公子可否与我做个约定?”
“愿闻其详。”
“我愿与燕公子对饮佳酿,每喝一杯,我便给出公子与我对饮的理由。公子如果满意,便饮下这杯酒。”
“有趣。”
“第一杯。我识破公子真身。”温恕喝下自己手中的酒,又倒满。
所谓真身,不止指的是他识破来者何人,还一语道破绘丹青者为人,燕庐觉得精彩,便接过酒杯,抬手饮下。烈酒不愧是烈酒,甫一入喉,便觉喉咙到肠胃都燥热起来。
“第二杯。我当对公子有用。”
无论是温恕这个人,还是他周围的那些男人,这话都没错。于是燕庐将第二杯酒也饮下,酒热此时已经将他整个人都笼罩。
“第三杯。”还没说完,温恕已经将酒喝下,一张瓷白的面容被染红,像阳春三月里的灼灼桃花。
他的眼睛喝过酒后似乎更亮了,被雨水润湿过一样,又似乎带了一份并不清醒的朦胧。
他眨了眨眼,像是想要挥开笼罩在眼睛前的迷雾,然后很慢、很慢地凑近了燕庐,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他额头上,吐出的气都带了桃花香的酒气:“第三杯。我欲与公子共赴巫山,饮酒为助兴之用。”
燕庐的酒量一向很好,喝了第二杯,虽然体热,其实也还清明。此刻与人额头相抵,嗅到了对方呼吸间的桃花酒气,这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醉了。
他侧头喝了第三杯酒,却并不吞咽,手指捏着温恕的下巴,吻开他的唇齿,与他共饮最后一杯桃花酿。
酒水在二人唇齿间辗转,不知最终谁喝得多,谁喝得少,谁醉得多,谁又醉得少。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