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的声音很低,但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入崔安国耳朵里。他的太阳穴突突乱跳了两下,压住了心头的怒火,只重重的哼了一声,“且去排队!”清河崔氏的在京官员,又岂是他们这些寒门小户能惹得起的?
也怪崔安国所乘轺车太过普通,但一阵风吹过,车身上并不起眼的车幡忽然展开。所有人立时便倒吸了一口冷气,本打算去找麻烦的人也顿时没了声气。
“咦?那不是清河崔氏的车吗?如何,如何,难道是被杨相公赶了出来?”
驭者却并不理会那些排队的人群,径自驾着轺车往永嘉坊深处的宰相府邸而去。
试问,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拿自家前程去得罪这样一股庞大的势力。
有脾气火爆者已经打算命令家丁随从去寻这位轻车简从不知轻重的愣头青,找一找麻烦,让他学一学乖。
进入永嘉坊后,轺车又走了一阵才缓缓停住,自有仆从持了崔安国的名帖到门房通禀。然而,崔安国等了许久,也不见仆从返回,心头不禁有些恼怒。这些奴仆行事越来越没规矩了,回去以后倒要好好收拾一番。
风光进入永嘉坊的轺车又狼狈的驶了回来,这在成群结队的候见官员中又掀起了不小波澜。
而世家大族很快也适应了这种选官之法,也陆续有大家子弟加入了科举出仕的赶考大军,出于家世底蕴的优势,进士登科者出身郡望大族的往往是十有七八,因此无论是选孝廉还是考科举,世家大族都牢牢的把控着出仕做官的绝对优势。
“这是哪家田舍翁,居然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
初唐名臣房玄龄曾为其子求娶崔氏之女而不得,太宗为昭示对房玄龄的倚重,先后将两个公主分别下嫁给他的两个儿子。然则,这些世家大族出于数百年来积淀的底蕴和骄傲,使得他们甚至连大唐皇族的李氏都颇有轻视之心。
这辆普普通通的轺车在那些候见的官员权贵中间立时就惊起了片片不满之声。
发现此等风向的人群中立时就腾起了浓浓的幸灾乐祸,争抢着都想看看究竟是哪位崔氏官员到杨相公府邸自取其辱。
众多官员的仆从中有个别人认得驾车的驭者,“那不是左千牛卫中郎将崔安国的驭者吗?”
人们这才恍然,原来竟是长安城中近日传言的主角,在这个敏感关头发生了这等反常事,也由不得众位候见官员不浮想联翩。
忽然,又一辆四马轺车自永嘉坊外朝坊门内呼啸而入。候见的官员们再次爆出阵阵不满之声,他们排了一整天也未必能见到宰相一面,如果个个后来者都这般插队,便更是遥遥无期了。
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今日连崔安国都被杨相公当众折了面子,还有谁能不排队就先一步入见?
但见四马轺车在宰相府邸堪堪停住,驭者和一名仆从于车内扶下来个腿脚不便的年轻人。远远看着,面相却陌生的很。仅仅从其一身简单朴素的麻布长袍揣测,不像是什么大门大户家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