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厄运很快被驱散,天子竟罕见的出尔反尔了,在罢了杨国忠的相位以后,竟又以他为陇右节度使,一并兼领剑南节度使。虽然没能恢复他的宰相之位,但在百官的眼中看来,这或许也只是早晚之事。只不过,参劾杨国忠的那个中郎将秦晋要倒霉了。喜笑颜开之后,杨国忠骤然收敛了笑容,一瞬之间便又冷若寒霜。虢国夫人骇然讶道:“又如何了?何以一忽间,就变了颜色?”
“相公何必如此?天旱地凉,莫让寒气浸了身子。某近日来不过是传达敕书,又不是颁行策制须以大礼参拜……”
受了训斥后,那小宦官顿时就有如霜打的秋草一般蔫了。
还有一点令杨国忠心下忐忑,天子虽然封了官职,但相应的本官待遇则一概不清不楚,收缴充公的财产也没能如数返还,哪怕是返还一部分也好啊?整日里憋在这狭小拥挤的宅院内,简直会让人疯掉。
小宦官见状如此,不禁低声嗤笑道:
一名小内侍拍了半天门,破旧的黑漆大门才带着铁锈摩擦的声音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杨国忠以罪臣获贬之身,在长安城的一切宅邸都已经被悉数查抄充公。而虢国夫人这处崇业坊的宅邸不知是何年何月购得,在被赶出永宁坊后,好赖也还有个安身之所,比起她的族兄自然还是要强上许多的。
由于受到了怠慢,小宦官的态度很是傲慢。那门房奴仆虽然不满对方的嚣张态度,但现在毕竟已经不是家主为相的时代,在向门房还能顶得上七品官。现在只要稍有权势地位的人,那些他平日里不屑与之正眼说话的人,都可以随意出言,讥讽羞辱。
“请程公转告圣人,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亦绝不辜负山厚海深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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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得患失的情绪就像一只毒蛇般反复噬咬着杨国忠的心肝脾肺肾。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走,咱们去见见虎落平阳的星宿杨相公!”
“吓死人了,现在听到有天子敕书,小心脏就不争气的乱跳呢!”
“谁啊?”
破败的院门吱呀呀彻底敞开,杨国忠一身便服,满面惶恐的奔了出来。
杨国忠执意要拜,程元振坚持可以免礼,两个人你来我往气氛倒也出奇的融洽。到了这个份上,任谁一眼便能看得出,程元振带来的天子敕书一定是好消息。
就算天子不收拾此人,杨国忠只要重新站稳了脚跟以后,又岂能轻而易举的刚过他?这一点,只要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好半晌,杨国忠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名字,听的虢国夫人心惊肉跳。
天子居然让他物色合适人选,以霸上为驻地,招募训练新军。想不到刚刚复起,得到的就是与军权有关的差事,又怎能不让他激动惶惑。
“干爹教训的是,是按孟浪了!”
“告诉你多少遍了,祸从口出,祸从口出,怎么就是不听,非要到了杀头流放的那一日,某可不会替你说一字半句好话。”
两个人争了一阵,又同时哈哈大笑,杨国忠亲自拉着程元振的手臂踏入狭窄的宅院内。
想不到天子竟然又对自己委以重任,杨国忠展开了绢帛质地的天子敕书,看了一遍之后身子立刻有如石化一般。
不对,应该是反了。程元振内心暗自嘀咕着。
自从罢相以后,杨国忠吃尽了人情冷暖的果子,此时程元振是第一个仍旧对其尊敬有加的官员,这在他看来已经不啻于雪中送炭,也因此对这个平日里甚少关注的普通宦官亲近了不少。
范长明在胜业坊外一连暗暗监视了两天,就在宵禁即将开始的时候,一辆四马轺车疾驰入胜业坊坊门,他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坊内几家勋戚大臣家的车子与此车截然不同,得出的结果自然是,秦晋回来了!
连日来的蹲守终于没有白费功夫,他缩进了身子,将身子更好的掩在坊门外石墩的后面,果然瞧见四马轺车上下来一名英姿勃发的弁服官员,不是秦晋还有何人?
一霎那间,范长明的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浓浓的仇恨就像猛火油一般泼了上去,火势熊熊。
秦晋举步刚刚踏进府门,便忍不住狠狠的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随即,他又揉了揉发痒发酸的鼻子,“不知是哪个在背后惦记我。”
自言自语了一阵,府中家奴李狗儿一蹦两跳的迎了上来,须发斑白的家老跟在后面,破天荒没有斥责他轻浮无状,这还是家主入狱出狱之后第一次返回府邸,府中的奴仆下人们也忍不住心中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