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你这张死人脸——”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池越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碎发挡住了他没有光亮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轻轻摸了摸肿胀的脸颊，烫手且刺痛，没有什么感觉会比这种痛感更令人窒息了。
醉醺醺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辱骂他：“操，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的废物，你的奖学金呢？嗯？还有那什么比赛的奖金，你还不拿出来？”
眼前这个人是池越的舅舅——血缘上的亲舅舅。事情发生在他从宋初逸的酒吧辞职后没多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揭开了他身世的秘密——他果然是不被允许存在的私生子，自己的母亲在生下他后就把他抛弃在福利院门口。今年，母亲因为各种原因自杀了，她临死前良心发现，在遗书中祈求自己的哥哥来认回她唯一的孩子。
在福利院住了十七年，他终于被自己的亲人领回了家，只是，他没想到，这是噩梦的开始。
找到亲人的小孩没有任何理由再待在福利院，他也自然而然跟男人回了家。可是，回家后，原本慈眉善目的男人露出了真面目，几乎每一天都要醉醺醺地打骂他，并且说出了把池越领回家的真实目的——池越很优秀，所以他看上了池越的奖学金和各种补助金。
池越不傻，他想要过得好一点，必须要适时地拿出一点钱，只是不能全部拿出来，否则失去利用价值后，他就会被男人虐待得更加厉害。
于是他捂着脸颊，默默把周末兼职的一部分工资拿给了舅舅。
“就这点？！”男人捏着两张纸币，满脸鄙夷，“你每年几千的那些奖学金补助金呢？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
那些是他交学费的钱……池越蹙起眉。
他轻声回：“还没到账。”
“问问你班主任什么时候能到！就这一年了，赶紧把钱拿到手！”
池越是不会去找姜意问这个问题的，事实上，姜意根本不知道他住在舅舅家被打骂的事情，姜老师以为他过得很好，在认回亲人时还恭喜了他。
他不想给姜老师增加额外的担忧了。
“嗯，我明天会问的。”池越顺从地低着头，“会把钱拿回来的。”
只要再忍一忍，忍到上大学，忍到能独立的时候……
“你最好这么做。”男人冷哼一声，“如果没有钱，谁愿意养你？别逼我用极端手段。我大可以送你出去卖，你这张漂亮脸蛋倒是遗传了你那个不自爱的妈，看上去在男女之间都能吃得开。”
被这样羞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池越的胸口气得发紧，但也一声不敢吭。
男人看到他沉默的模样，突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啊，难道你想要先给舅舅服务一下吗？这不符合伦理，不过我也不介意……”
男人伸出短粗的手指去捏池越的下巴，池越皱起眉，压抑着胃里的翻腾躲开了。
“妈的。”
又是一巴掌扇在池越脸颊上，男人打完这一巴掌，甩了甩手腕，嘟囔着“喝醉以后硬不起来，饶了你个婊子养的”，便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间。
客厅安静下来，池越蹲下身，开始一点一点收拾起刚才被男人翻得乱七八糟的书包。
与恶魔同住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以他的能力，能安全到什么时候呢？
男人为了找钱，把他的书包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课本以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翻出来了。
池越捡起掉落在手边的小东西——那是一个热带鱼形状的挂件。
这东西原本被他藏在书包最里面了，没想到会突然掉出来。
池越把那个小挂件放在手心里，愣在原地出神。
“小越，你看。”
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池越用力摇了摇头，却没能把那个声音赶走。
他想起来了，那是宋初逸带他去买衣服的那一天。
“唔，这个是热带的鱼吧，看起来五彩斑斓的。”宋初逸弯下身，戳了戳小摊上的挂件，“哎，池越，这个是不是挺好看的。”
池越还是不太习惯宋初逸的自来熟，有些尴尬地站在离这位大少爷半米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宋初逸的保镖。
宋初逸看他无所适从的模样，坏笑着来拉他的手腕，把他扯到自己身边。
“你跟你老板我客气什么啊？你喜不喜欢这个？我送你。”
又不是女孩子，要这些挂件做什么？池越摇了摇头。
“你挂在书包上嘛，又不是女孩子才喜欢这些东西，我看到好多高中男生都往书包上挂挂件啊。”
宋初逸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买下了那个精致的热带鱼挂件，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看这只热带鱼，明明喜欢温暖的环境，但是现在却冷冰冰的，是不是像你一样？”宋初逸勾起唇角，把挂件放在他手上，“给你，要给它温暖哦。哈哈，开玩笑的。”
说完，宋初逸摸了摸他的头发，指尖暖乎乎的。
热带鱼喜欢温暖的海域，但是现在的他却陷入了冰冷的死海。
是他要离开宋初逸身边的，但是现在又忍不住想念在那人身边的安全和温暖了。
不想要陷入对那个人的依赖，可是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想念。他陷入的泥沼越是肮脏，就越频繁地回忆起宋初逸笑着对他说话的模样，这样太窝囊了，不是吗？
他小心翼翼地把挂件放回了书包的角落，再次把自己柔软的内心封闭了起来。
池越上高三了，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
姜意作为班主任，在开学这天一向来得很早，池越在校门口和他打了个照面，低声问了句“老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