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住城东。”门里的声音有点叹息。“城东哪里有什么民居,就算有,走不动路的老婆子又哪会往这边来,八成便是骗去杀了,近来饺子汤里不太平…”
“明知是诡计,你却不提醒?”谢予安听这事不关己的语气,猛地窜出一股火来。
“我提醒什么,饺子汤是什么地方,乱管闲事是嫌命长么?”门里的声音嗤了一声,拐杖阁阁地越响越远,显是走了。
谢予安又急又气,心里又知道这门内的老人肯与他说两句已是善意,也比一问三不知的要好些,想撒气也无处撒,只得一路寻着往城东去。
一路往东,原本有几分烟火气的民居愈发显得荒凉凋敝,往来的人群大多头戴兜帽,神情不善。天色将晚,黑沉沉地将路边树影映得狭长,谢予安心里愈来愈凉。
止戈客店的瑾娘说近来常有外乡修士失了行踪的事;方才门内老者说这定是个骗人圈套…
谢年这心善老实连血都不敢见的青年又被骗去了何处?
与容昭意外相认的又喜又惊,此刻倒被谢年失踪的事冲去了不少。明明与谢年相识不久,谢予安心内已经把他当了个值得交往的朋友看待。一路同行来此的朋友生死未卜,焉能不急。他又向前追了几条街,可根本没些线索,却往哪寻去?
眼见着天色愈来愈黑,谢予安被容昭封了经脉的重滞腿脚一绊,脚下一疼,摔在路边。谁想绊倒他的原是个被呕吐物装了半满的劣酒坛子,被他这一摔,酒坛应声而裂,污物带着刺鼻酒气洒了他半身。
沾了一身污秽爬在地上,谢予安怔愣半晌,低低叹口气,心想这也不能怪容昭,那人显是不想他再去欢楼添乱,又哪里预料得到这一茬事。
正待起身想办法擦擦这身恶臭污秽,不远处却有沉重脚步与咯吱咯吱的车轮声传来。天色将晚,谢予安便向路边缩了缩,侧眼看那拖着四轮小车弯着腰走来的人影。
人影愈来愈近,借着一点未落尽的余晖看去,是个戴着花头巾的枯瘦老妪,身后拖了个板车。板车上装满白菜萝卜之类,又拿块黑布罩了,想是卖菜的。
又看两眼,谢予安的眼睛忽地一凝,心脏猛然噗通噗通跳起来。
隐隐约约,黑布下面,两颗白菜帮上面,看起来似是只穿着绣云靴的脚!
方才门内老者的话仿佛犹在耳边。城东哪有民居?…走不动的老婆婆?车上的黑布下面盖的是什么?
穿这绣云白靴的,显然并不是谢年的脚。但焉知这些人是不是一伙的?
谢予安心里一时电光火石般冲过许多念头,鼻腔里忽闻到自己满身恶臭酒味,心思一动,便从口中发出一丝呻吟。
“嗯…再拿酒…”
拖着木板车的老妪忽停了脚步。左右看了看,细细吹了声口哨,身后暗巷里又转出两个高大男子来。
“喝醉了的?”一人持着匕首,小心翼翼走过来查探。
另一人也走上前来,用脚尖踢了谢予安一脚。见了他身上那一滩酒气冲天的呕吐污物,哧笑一声道:“可不是个醉猫。”
“带不带去?”老妪开口问,声音竟是稍有些尖利的男子音。
“今天抓了个傻大个子,车上又有个小白脸,郑老大说三天一个就够,一天三个可有些多了。”拿着匕首的人皱皱眉,像是思索。
…傻大个子?是指谢年?
谢予安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终是寻到了线索,心想何不让这几个人索性也将自己带去老巢?饺子汤这地方危险怪异,早一刻寻到谢年,也多一分生机。嘴里便继续喃喃念:“老太太…拉车,拉的什么车啊…”
听了这几句醉后呓语,面前几人神色都是一惊。
“不能把这醉鬼留在这里,一齐带去了!”
谢予安这招行得险,心里也原有准备。他看得出这几个男子身材高大,修为却只是平平,若当真要给他灌药挑筋之类,暴起杀人原不难。但托了那半坛秽物的福,他这装醉倒像得很。再加上隐匿修为的隐符,那几人并未多想,拖了他用牛筋缠了手脚,又撕碎布塞了口,便掀开车上黑布。
谢予安偷偷睁半只眼看,原来那黑布下是以萝卜白菜摆出围墙,中间却是全空,里面绑着一个穿着月白绣花衣物的年轻修士,胸腔微微起伏,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手持匕首的大汉往车里看了两眼,又“哎呀”一声,道:“怎么脚露出来了!”几人互相责骂一番,将那年轻修士穿着绣靴的脚扯回白菜堆里,藏了个严实,又把谢予安往那人身边一塞。
黑布蒙起,板车又吱吱呀呀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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