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大户常以外宅临街之门脸开店经商,主家居住于内宅之中。魔气来源方向正是这酒楼的内宅,慕衡羲神通何其了得,自是一瞬时便追到了魔气所在。
师徒俩追至时,玲珑精巧的房中已是一片狼藉,却空无一人。
有过打斗。那一记法术的威力至少也在金丹期之上,凡人对上金丹修士绝无还手之力,房内此般狼藉,定是有其他修士出手阻止欲掳人的魔修。
此时房内无人,多半是魔修掳了人跑路了,玉宁当机立断,一抬手自床榻上摄了根遗落的发丝来,欲以之寻找被掳之人的下落。
却听门外杯盏跌破声,一个丫鬟花容失色地惊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家公子呢?”
玉宁不欲多言,正打算施法让她睡上一会儿,慕衡羲却道:“你家公子被贼人掳去了,近来可有可疑之人往来你们府上?”
那丫鬟显然不信,但当她目光望向说话之人时,却忽的直了双目,神色呆滞道:“昨夜有个和尚来府上化缘,我家老爷素来喜欢斋僧,因天色已晚,便留宿他一夜。”
“你且自去,勿惊动他人,”慕衡羲道,“你家公子不多时便会回来,莫要胡乱泄露此事。”
世人多视双儿同女子,名节贞操要求只增不减,若这位无辜受难的小公子为双儿,此事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那丫鬟呆呆地点头方去,玉宁一翻掌,那根青丝无火自燃,青烟袅袅升起,一眨眼便幻化作个小小鸟儿,展翅向某个方向飞去。
二人抬足追去,烟鸟犹如活物,灵活地展翅扎入云霄。因着要以此法寻路,慕衡羲那些缩地成寸、撕裂空间的神通皆不可用,但玉宁倒并不急迫,只要这烟鸟不散,其主便无性命之忧。
但如此到底慢了速度,二人原本便因那丫鬟耽搁了时候,一时竟也追之不上。
那掳人魔修大约拼了老命逃窜,烟鸟很快便已出了凡人地界,往极元宗方向飞速掠去。如此高速的挪移,那小公子还活得好好的,足见魔修乃是要捉活口,不然绝不会多费法力护持人质。
极元宗曾于玉宁而言如同梦魇,现下有师尊陪伴,虽不至于多么怕它,但若要进去搜寻,多少还是不太愿意。好在那烟鸟飞转腾挪,越过那座规模宏大的山门去了。
“师尊,是界门方向!”过极元宗再东行一万里,便是界门。只是若非能撕裂空间的出窍期以上大能,也无能于空间穿梭的宝器,便只能等待八十年一度的界门开启,方能通过此通道进入元武大陆。
但此刻魔修劫持人质往界门逃去,便是有把握能自界门逃出。追踪术不可跨界追寻,若真让他窜入界门,就再也无法追寻小公子下落了!
事急从权,慕衡羲抬手揽住玉宁,使出缩地成寸,几个呼吸间便已至界门之下。
大乘期的术法于玉宁而言还是有些难以经受,他强压下眩晕欲呕的反应,站直了身子,却突然嗅到一阵熟悉的幽香,登时瞳孔微缩——是天阴之体的信香!
信香来源是一个昏迷在草丛中的少年,其周身佛光湛湛,乃是一件佛门法宝笼罩其身,将他好生保护了起来。
布下这法宝的佛修修为在慕衡羲之下,慕衡羲也不欲强行破坏,掌中精纯法力如潮涌出,裹挟住法宝屏障化去其力。
屏障渐消缓散,而后收敛成一道金光回归一串念珠中。慕衡羲接住念珠,检查过其并无损伤,随手往少年方向一掷,那念珠便自己套在小公子雪白的手腕上了。
玉宁上前扶起小公子,才十三四岁的少年稚气未脱,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此刻已被情欲熏出粉霞,昭示着他尚未开始便已踏入死局的人生。
玉宁不免生出几分物伤其类的感伤。生于小世界的天阴之体何其稀有,若他未被魔修盯上,在家族庇护下或许能够安然度过一生,但如今……
他事容后再论,如今且把这小公子的汛期解决了才是。玉宁取出一颗抑制丹,虽叫他得好生疼上一会儿,但总比为人鱼肉要好。
但玉宁忘了他师尊此刻正在一旁瞧着。
抑制丹很快发挥作用,昏迷的小公子被腹部剧痛唤醒,神智还未清醒就已本能地捂着小腹痛苦呻吟。
玉宁司空见惯,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等他想起自己隐瞒师尊这回事时,慕衡羲已经盯了他好一会儿了。
清冷的剑尊只不动声色地望着他的首徒,玉宁同他打个照面,便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好在那小公子也叫唤着醒了,一睁眼就嚎道:“哎哟哟疼死本少爷了!”
瞧见玉宁二人便一愣,“你们谁啊?怎么在我家——哎我的妈,这哪儿啊!”
玉宁望着他透着愚蠢的清澈双眸,不由感叹傻人有傻福。也不管小公子听不听得明白,三言两语讲述了天阴之体诸事同他先前遭遇。
少年听得一脸呆滞,玉宁难得起了几分戏弄之心,唤出飞剑便提着人衣领往上一扔,在少年的吱哇乱叫中御剑往回飞去。
剑尊凭虚御风,施施然并肩缓行。玉宁管不住自己眼睛,刚悄悄瞥过去打量自家师尊脸色,额上便不轻不重挨了一弹指。
眼见玉宁瞪圆了眼,犹不敢置信地呆呆望着自己,像条被主人轻轻踢了一脚的小狗,慕衡羲面上露了一点笑容,屈指作势还要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