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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箐最喜欢的东西躺在一个瓶子的底部,他急不可耐,伸手就要去拿。
手伸进瓶子很容易,可是想将东西取出时,他忽然发现,紧握宝贝时拳起的手被瓶口卡住,要么松手退出来,要么就一直僵持不下,直到被迫松开手。
他们在甲板上被颜文峰堵到。
颜文峰没有半点犹豫,当场以手枪指向叶箐,逼停叶箐的行动。
因为逃生时间正在飞快流逝,敲打着理智,因为叶箐手里有“重要人质”,拷问着心和感情,这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后持枪相当稳的一只手,现在也很难稳住了。
颜文峰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枪,竭力止住枪口的晃动,同时矮身上前,试图与对面的两人缩短距离。他死死盯住叶箐的脸,表情语气都毫无破绽,沉声下了最后通牒:
“叶箐,我数到三,你还没有放开他的话,我会直接开枪射杀你。”
这是一场赌博。不是赌叶箐怕死,会丢下季末去逃命,而是赌叶箐怕季末被误伤,会为了保护季末将他送还。
闻言,叶箐眼神已是冷极。
在以往要是有人这么威胁他,那他是非要闹个你死我活,将天捅破了才能善罢甘休的。胆敢惹叶箐的人才需要担心下自己的小命。
可是现在。
软肋暴露在外,还如何去与他人争斗。
叶箐有壮士断腕的狠厉和背水一战的孤傲,什么都豁得出去,却唯独不能在抱着季末的时候松手让一丝丝的寒风泄进来,叫怀中人觉得冷。
“一……。”
颜文峰报出数字,向前逼近了一步,更近地同叶箐对峙。额角凝着汗珠,眼神迫人,这一步踩在最紧绷的那根弦上。
叶箐的神经被扯动,全身的肌肉在蓄力,关节战栗着,危险的凶性正被激发、活化,藏在眼眸,等待暴起。他全神贯注,凝视敌人的神情,目睹漆黑的枪口快要杵到面前。
叶箐会找到破解局面的方法,死斗的天性是骨子的不屈服,是命。
叶箐会放开季末,而在颜文峰碰到季末,想要接住他,拉走他,分神的那一个瞬间,叶箐就会拔枪还击。
这不是一场拉锯战,输赢只会在呼吸间见分晓,而胜负手是更快的那一颗子弹。叶箐只要颜文峰后悔,只要他命丧当场,再不能染指自己的人!
“二……。”
颜文峰拔高声音,报出了第二个数字。
对峙已至白热化,颜文峰不再尝试用言语威胁和说服叶箐,双方都忍不住想要动手。直面相对的寸步不让的视线中,杀意交错。
这时叶箐却突然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吸引过去。
“阿末?”
如果说叶箐信命,那他是不是也该信有命里的变数这回事。
“……”
季末头痛难忍,被叶箐抱着靠在他的胸膛,一直闭目养神,眉间皱得很紧。外界的人声、枪声吵起来就不曾停下过,钻入耳朵,更像是在脑子里钻孔,搅得人难以安宁,无法放空心思好好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可当叶箐停下,他从无数的杂音中费力分辨出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这个人每次叫出自己的名字,都像是有力量的。
颜文峰:“季末!”
急切开口,问:“你没受伤吧?哪里不舒服?”
季末睁眼,从叶箐肩上抬起头来,侧首望去。
叶箐视线下坠,便见季末睁大了眼睛,眼里微光颤动闪烁,仿佛峰回路转,惊讶之余欢欣又喜悦。叶箐揽着他的背,勾着他的腿弯,手上紧了紧,愈加沉默寡言,在这两人的氛围之间突然就失去了插话的资格。
只有季末自己知道,这一刻被刺激到是因为什么。
当颜文峰如约来接他,又以枪口对准叶箐,季末立即想起场中各人的身份及立场。
颜文峰是真的有可能开枪杀了叶箐的!
呼吸急促起来,季末手推在叶箐的胸膛。“放我下来。”
叶箐没动,成了一具木头人。季末看也没看他,而叶箐望见季末的侧脸,感受到他非常紧张,不安,在小幅度地挣动,想要逃开自己的手臂。
在季末面前,叶箐好像连保护他的资格都失去了。“……”
“砰!”
颜文峰开枪了。
扬手一枪。子弹打在叶箐脚边,这是一次警告。颜文峰更近一步,看叶箐的眼神就像冷硬的手枪外壳,他毫不客气地命令道:“叶箐,放开他!”
季末无声抽了口气,被江上的夜风一吹,身子冻得瑟缩。他又一次开口,声音冷淡了许多:
“叶箐,放手。”
叶箐喉咙里滚动着沉闷的血气。不能说话,怕一张嘴就要吐露乞求的话语,求一个人回头。心里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情凄意切,心伤蚀骨。
心说,叶箐,你又出来自己犯贱了。
季末推开了叶箐,身上没有力气,脚一挨下地,险些跌倒。左右两人都条件反射一样想要上来扶他,但季末伸直双手维持平衡,颤巍巍地摇晃了几下后勉强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