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园里盛开了第一朵黄玫瑰，一枝独秀，春日早晨的露水挂在欲滴的花瓣上，站在画架前的男人不惧春寒，穿了件轻薄的白衬衫，长发随意地绾在背后，高挑修长的身姿宛如一只长颈的天鹅，画笔正仔细地描出露水的形状。
一旁的圆桌上坐着两个姑娘，一个扎辫子，一个戴眼镜，吮着果汁。
“这花养得好，叶秋，你说咱俩怎么就没一个有养花的天赋呢？”
扎辫子的姑娘叫柳眉，托着腮看花忍不住感叹了一下。
“反正你养花只是为了拍照，外面的花店够你霍霍了。”叶秋扶了扶眼镜。
闲谈几句，叶秋突然说：“最近我侄女来我跟柳眉的家借住一段时间，真是鸡飞狗跳，真想象不出我以后有孩子的日子。”
被唤作悟真的男人转过头，他生得极漂亮，眉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有些讶异，说：“你现在就想养孩子的事了？”
柳眉哈哈地笑，“赵悦那帮家伙已经在群里点蜡默哀我们鸡飞狗跳的养娃生活了。”
“你别说，孩子虽然挺烦，但也很多时候也挺可爱的，总感觉母爱有点溢出来了。”叶秋说。
“不过我俩也不靠谱，要是把孩子带坏就不好了。”柳眉把话接过来。
余悟真把画笔伸到桶里洗干净，淡淡地说：“有谁说过吗？孩子是一条河流，你只能经过他/她，他要流到哪，经过什么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
“呃，没有谁说过，大概率是你自己编的。”叶秋说。
好像确实是，余悟真漂亮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反正孩子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连恋爱都没谈过了。”
闻言，柳眉看向他，问：
“你不会还没放下吧？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人家孩子都上高中了。”
“倒也没有，没遇到喜欢的而已。”余悟真垂下眼眸。
跟朋友的早茶时光很快过去，余悟真睡了个午觉，梦里竟然梦到了很久都没梦过的人，醒来时的惆怅还记忆犹新，门铃突然响了。
门口的监视屏上映出来的人似乎不认识，又好像是认识的。
卓云帆？！余悟真睁大眼睛，用遥控开了门。
眼角的皱纹，疲惫浮肿的双眼，高大却有些驼背的形态，无一不显示出对方已经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与回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英俊青年大相径庭，余悟真不想太刻薄，但此刻也不免失望。
卓云帆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神情有些局促，身旁的女人余悟真也认识，是卓云帆的老婆陆莺，她家正巧在余悟真的祖宅旁边。
余悟真穿过花园来迎接他们，卓云帆一见他就愣住了，深深地望着他。
“悟真……你还记得我吗？”
“怎么可能不认得，卓然小学那个暑假，我跟他回娘家照顾我妈，余老师就在隔壁，把家里装修成了古风的样式，可漂亮呢，卓然经常跑到隔壁玩，叫都叫不回来！”
陆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边说边把脚边的一堆东西拿进来。
两只土鸡在扎了两个洞的箱子里折腾，还有春笋、粽子，一些干海，糕点之类的特产。
“那时候我就老跟卓然说，那曾经是你老爸的学生，成功人士，你可别老去烦人家，人家忙着呢……”
余悟真也露出一个笑，“当然记得，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
“这个……”卓云帆突然话到嘴边说不出口，转眼看了陆莺一眼。
“是为了孩子上学的事，是真的没办法，我们到处都求遍了，卓然真不能在那个烂学校待着了，他现在学习特别认真……卓然，卓然！快过来，还记得你余叔叔不，哎呀这么年轻应该叫哥哥才对！卓然！”陆莺往远处喊。
远处的男生正看着明英高中校门外的告示牌，背影潇洒，听到喊声便向这边走来，
春日的早晨微风阵阵，吹动少年的额发和校服衣摆。
余悟真看着卓然走过来，年轻俊朗的卓然如白杨树般青葱挺拔，剑眉星目，气质沉静。
恍惚间是青春时代里那个温柔的老师向他走来的每个清晨。
可是不是，他已经老了，他的孩子长大了。
直到卓然走得更近些，余悟真才看出来，眼睛不像，太大了，黑白分明像小狗的眼睛，这倒是与那年暑假记忆里那个脑袋很圆眼睛也圆溜溜的小孩重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