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卓然转学过来的第一天，正是周日晚上，他下了晚自习就过来，背着个大书包，和一只皮箱。
现在别墅里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
门铃响了有一会儿才开，余悟真从屋里探出头来，笑意盈盈，柔顺长发从耳际落下，一张艳丽夺目的脸使人心神摇晃。
衬衣的领口大开，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出来，几乎要看到更引人遐想的地方，卓然很快地移开视线，俊脸一下子红了，夜里也肉眼可见。
“房间给你准备好了，但今晚是剧本杀时间，恐怕没有那么早可以让你安静的睡觉。”余悟真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金色半边面具带上。
“没事。”
卓然跟在余悟真身后，目不斜视，大厅和花园里聚集着三五成群的人，带着各色精美的面具，有些聚在温泉旁边，大谈外国文学与诗歌，有些则是在放映室里坐着，喝着酒看黑白色调的电影，还有在书架旁拿着通俗本热火朝天地聊着轻松有趣的故事情节。
细碎的交谈声左耳进右耳出，他又路过了那一朵画中的黄玫瑰，他停下来看，他既不知道这朵花是什么种类，也对绘画一窍不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但他一向缺少求知问解的精神，看完就走。
让卓然能有求知欲的事或人都不多，余悟真算一个，这个人把乡下的祖宅建成唐代的，呼朋唤友来唱歌跳舞打闷，正经事儿一点也不干，美名其曰避暑山庄，人群一拨一拨的来，一拨一拨的走，大部分是傻乐的年轻人们，胡天海地乱侃，每次卓然过去蹭空调，都能顺手捡一袋废弃的饮料啤酒罐。
捡瓶子是他外婆的终身事业，那时老太太还下不了床，便把这事业暂时传给了外孙，随身不离手的长镊子和防嗮的斗笠都交到了卓然手上。
有这么闹腾的邻居让卓然的捡瓶子事业非常顺利，几乎不废什么力气，这让年幼的他心存感激，时常去弄点什么西瓜小鱼来孝敬余悟真。
虽然家里人来人往，但余悟真好像一直是一个人，有兴致时到处插一句嘴唠嗑，没有兴致时就懒洋洋地卧在房间里。
房间不大不小，有一间独立的浴室，卓然把东西放好，洗完了澡，开始补那一本本崭新的练习册，明英高中用的练习题本跟他之前的高中不同，所以他落下的有点多，补了一个小时也是杯水车薪，伸了个懒腰便出去闲逛。
剧本杀已经结束了，大家把面具摘下来，热闹地谈着刚才的表现，卓然只穿着无袖T恤和长裤，与华服重彩的人们形成鲜明对比，即便如此，一路上还是引来了不少欣赏的目光。
卓然早就习惯了因为长相和身高引来的关注，径直向那画架旁坐着一圈人走过去，在人群中的余悟真正说笑着，看到他便扭头张望，到处找着，只捞到一只小板凳，便放到身旁给卓然坐。
坐在矮小的板凳上没一会儿，七嘴八舌的绘画理论和外国人名儿很快让卓然眼皮子沉重，这眼睛一闭上，什么莫奈什么米勒，拜拜了您，接着脑袋也耷拉了下来，昏昏欲睡。
打着瞌睡又忽的起来，把手搭在余悟真胳膊上迷糊问：“说到哪了。”
“尼采。”叶秋一本正经地回答。
尚未清醒的卓然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脚，“我踩？没踩到谁啊……”
柳眉扑哧笑出声，笑着问：“睡糊涂啦？”
卓然不知道自己闹笑话了，头又低下去打盹，隐约听到，他们好像说到了自己。
“这小子穿的睡衣挺老派，宽背心大裤衩子拖鞋。”叶秋说。
“他一直是这副派头吗？看他走路的样子，泰然自若，赵悦活到80岁都不可能有这气质。”
“诶……我怎么躺着也中枪。”赵悦接过话题。
“他简直就是他爸年轻时的翻版，一模一样，我打眼一看差点吓一跳。”
“说不上一模一样，他爹现在都长残这个样子了，年轻时的颜值只存在于回忆里，参考物就卓然一个，可不好说。”
“总之也有七八分像了，话说，孩子上学是要紧事我不说你，关键是你还给人腾地方住，悟真你不会是……”
“父债子偿，贤者之爱？”柳眉兴奋地搓搓叶秋大腿。
余悟真本来还由他们说，闻言眉头轻皱，“嘴上没个把门，在未成年面前说什么呢？”
往卓然那看一眼，卓然就倒过来，靠在他的手臂上睡着了。
宽松的黑色无袖只遮住了大半肩膀，年轻结实的臂膀传递了一点热意。
“未成年怎么了，我在他这个年纪每天要找不可描述的东西看，要不是我凡是有点颜色的文学着作都看过，现在也不会这么有才华。”赵悦把头发往后臭美地一拨。
“看得多，说不定就会不自觉地去追求那种禁忌之爱。”柳眉拿眼看余悟真的方向。
余悟真白他们一眼，忽然有些怅然，说：“跟卓然没关系，是他那副样子实在惹人生气，当着老婆孩子的面还一副回忆往昔的样子，多少有些令人作呕。”
“要不怎么说相由心生呢，诶，那卓然怎么能这么顺利过来住？”
“卓然他想来，偷偷来的。而且住我家有什么吗？难道我是魔鬼？让阿姨多煮一口饭，多添一双筷子的事，要是我每天给他端茶倒水煮饭洗脚买衣服无事献殷勤，那才叫有图谋呢。”
“我的天，这种老派的舔狗式追求法你可千万别实践，追他这种长相级别的年轻男生就得朦胧冷艳高贵，挥一挥衣袖他能记你一辈子，舔他只会成为他人生里的炮灰。”
“你想多了，我从来不追别人。”余悟真用空着的左手拿茶杯，抿了一口。
“好有料的故事，当年无情抛弃你的人已经老了胖了丑了，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诶，人主动把小的送上门来了。”叶秋扶了扶眼镜，心里已经脑补了八百字。
“……越说越不对劲。”
“……”
成年人的丧病言论卓然全没听见，只听到“泰然自若”那一句就坠入了那包含童年、夏日，还有余悟真的梦乡中。
xxxx童年回忆xxx
夏日炎炎，妈妈坐在床前打瞌睡，两架网面上积满尘垢的风扇呼呼的响着，一架吹她，一架吹她卧床的母亲。
卓然早早就起来了，他房间的风扇对他来说根本不管用，他也不喜欢玩手机，与其在房间里闷着，不如出来做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