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像谁?
霜迟在书房整理药方,窗户大敞着,外面阳光灿烂,孩子清脆的笑闹声时不时飘进来。他偶尔一抬头,便能看到院子里葡萄架下,昭昭聚精会神地和狗玩耍的背影。
他们家的狗九岁了,作为一只狗子来说已经步入老年,远不如年轻时精力旺盛,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趴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静静思考狗生,有时霜迟和程久叫它,它都未必会理,对昭昭却出奇地有耐心,翻着肚皮躺平任由抚摸,还会抬起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扒拉他,把孩子逗得咯咯直笑。
过了一会儿,昭昭站起来,肉乎乎的小手一本正经地捧住了狗的脑袋,赞叹道:
“白白,你的耳朵摸起来好苏糊哦!”
孩子的笑脸天真无邪,白狗不幸被蒙蔽,没有识破这背后的不怀好意,还把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
霜迟却深知自家孩子的秉性,闻言忙轻斥道:“昭昭,不准恶作剧!”
孩子无辜道:“昭昭没有呀。”
下一刻,就趁着白狗没提防,忽然往人家耳朵里徐徐吹了一口气。
白狗简直猝不及防,痒得原地一哆嗦,猛地翻身窜起,脑袋一通狂甩。
才三岁的小孩哪里抓得住它,一下就被带得一个倒栽葱,摔倒在地。
还是脸先着地。
霜迟:“……”
霜迟开始头疼。
他放了笔走出去,见孩子大概是摔得狠了,还撅着屁股趴在那儿迟迟缓不过来。白狗也懵了,丧眉搭眼地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扒拉一下孩子柔软的身体,又无措地收回来,仰头看着霜迟,狗狗眼里满是人性化的愧疚。
霜迟拍拍它的脑袋:“没事,去一边玩吧,我来处理。”
又拍拍孩子的屁股,好笑道:“怎么样,摔疼了么?”
昭昭慢慢翻过身来,圆嫩的脸上满是泥灰,一只小手还捂着嘴,乌黑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霜迟,也不吭声。
霜迟皱眉:“嘴巴怎么了?手拿开让我看看。”
昭昭眨眨眼,“噗”吐出一小口带血的唾沫。霜迟心里一紧,接着就见孩子龇牙一乐,摊开掌心给他看,口齿不清地说:
“父亲!我牙齿掉了耶——”
居然是很雀跃的语气。
霜迟:“……”
霜迟又开始头疼。
拎回去清理伤口、洗脸、换衣服,又教训了一小会,昭昭一开始还听得好好的,点头如捣蒜,不多时就绷不住了,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腻乎,抱着他大腿,小肉脸蹭来蹭去。霜迟要他好好站着,他偏不,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地说:
“父亲,你抱抱昭昭好不好。”
霜迟板着脸:“不抱。”
“抱抱昭昭嘛!”
霜迟拉开他的手,训道:“你刚刚把人家白白吓着了,还没给它道歉,我不能抱你。”
“啊——”孩子发出很失落的声音,继而更用力地企图往他身上蹭,很不讲道理地说,“要抱嘛,抱抱昭昭!昭昭疼!”
他急得直跳脚,霜迟不为所动:“之前怎么教你的?”
孩子很哀怨地看他一眼,但还是乖顺下来,小声说:“我一会儿就给白白道歉。”
又一次张开双臂,央求道:“父亲先抱抱昭昭好不好?”
霜迟勉为其难地抱起他,孩子顿时又高兴起来,讨好地亲他一下:“父亲别生气,爹爹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霜迟道,“我是因为谁生气?”
昭昭颇有自觉,大声说:“是因为昭昭!”
口吻莫名自豪,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一张圆鼓鼓的小脸上就看见满口大白牙,门牙还豁了个洞。霜迟简直不想理他,把他往地上一放,道:“不抱了,去给白白道歉。”
昭昭察言观色,见他没有心软的意思,也不敢放肆,“哦”一声,哒哒哒跑去给狗道歉了。
霜迟微微摇头,无声叹气,心里再次冒出那个念头:这个性子,到底是像谁呢?
程焕长得像谁,倒是一眼能看出来。他的五官几乎和霜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肤色却随程久,很白,衬得眼珠愈发乌黑灵动。哪怕是长大了能跑能跳,天天在太阳底下闹腾也半点没黑。
但性格究竟随了谁,却一直是个谜。
霜迟自己从小到大就是个沉稳冷静的性子,程久六岁跟了他,也十分的安静寡言。偏偏昭昭却天生感情充沛,活泼爱闹,不认生。程久有时带他去学堂,学生见他可爱,放学回家前把来上学时母亲塞的糖球给他,他一下就直愣愣地跟着人家往外走。
又尤其地爱撒娇,一天到晚就像个小狗似的绕着霜迟和程久转,动不动就奶声奶气地求抱抱,还无师自通地学会用亲亲作报酬,常常糊得两人满脸口水。
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