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在一片像是被龙卷风袭击过的空地残骸上方,风眼的位置悬浮着一个人。地上仿佛被蛮力击开的大洞正有些许气流上升,将男人的白发凌乱地吹过额头。
男人如同散步般凭空踩了几步,然后落在地面上。被击溃的咒灵污秽沿着他的周身缓缓滑下,却没有沾到那身制服丝毫。
他双手插兜,踩着地上的碎石走了几步,鼻尖轻轻一动。
“OK。咒灵的臭味消失了。”
白发青年转了转手腕,从兜里掏出手机,身上盘旋的某种非人的气场也瞬间消失。
“一、二、三、四……茏茏好几天没回我消息了……好吧,只能打电话去了。”
他忽然凑到一片较大的玻璃碎片前,理了理衣领,又甩了甩头发,如同一只清洁毛发的巨型萨摩耶。
“——很好、很帅。茏茏一定会爱上我的。”
他按下视频通话键。
一分钟过去,电话另一头只有忙音。
五条悟盯着手机看了又看,忽然抬手把手机举过头顶:“是不是刚才炸掉了附近的网线,所以没信号啊。”
他双膝一弯,似乎将要上天去测试信号。忽然间电话响了,他光速接起来,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和笑容:“喂喂——这里是帅气可爱的五条老师——啊……什么嘛。新任务啊。”
他的语气立刻懒散下来:“横滨有未知的特级咒灵逃逸中?品种和类型都不知道,协会那群家伙都是吃白饭的吗……等我回去再说。”
他挂了电话,扁了扁嘴,又踹了一脚刚才被自己炸出空洞的地面,直到一枚落石砸在洞底发出巨响。
“好想茏茏啊。好讨厌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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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横滨。
太阳已经下了地平线,风中卷着淡淡的灰烬气息,天空呈现一种黑蓝色。但横滨郊外的天空却被烈火映照得通红。
作为警惕的异国雇佣兵mimic的寄居地,各方势力一直不远不近地监视着这里。在愈发剧烈的火势中,异能特务科的人穿着防火服,有些狼狈地搜寻着分散的尸体。
“白发褐肤。是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其中一人检查了一下墙壁上的枪孔和血液反应,“墙后面还有人,应该是中弹了。”另外一人会意地顺着墙角向后绕去,眼角却忽然见到一抹肉色,在高温的扭曲空气中仿佛一个幻觉:“等一下,有别人在!”
异能特务科的人纷纷警戒,然而走廊上只剩下尚未凝固的大片红色,以及火焰灼烧墙壁的声音。
“可能是mimic的残党吧。”负责人瞥了一眼道,“但这个流血量是心脏中弹,绝不可能生还。取样一下血液然后回去汇报吧。”
“收到。”
——簌簌。
仓库外。墨绿发青年站在高耸的野草丛间,握紧了掌心。在天黑的遮掩下,触手拉扯着防火袋在草地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如同一只驮着自己伴侣尸体的兽类。
半小时后,横滨市内一座小小的诊所亮起了灯。
这是他向有马贵将询问“哪里有可以全身换血的医生”时获得的地址,在手机被炸掉了的当下,他竟奇迹般地记住了邮件的细节。
熟知喰种与人类尸体的医生眼见风尘仆仆的墨绿发青年,又看了眼他怀中抱着的人,叹气道:“枪械造成的胸口致命伤……请节哀吧。”
他看着青年的神情,微微摇了摇头,将诊室的钥匙放在桌上然后离开了。
“……谢谢您。我……等下会清理的。”
茏听见关门的声音没有回头。他伸手摸了摸鸢发男人的唇角。那里,他嘴对嘴灌进去的鲜血几乎给对方染了唇色,才堪堪用血吊住了非脑死亡的状态。
这副躯体距离死亡只有不到一小时,连胸口的血液都尚未完全干涸。似乎只要他一松手,怀中的男人就会彻底融化在空气中。茏轻轻拨开对方潮湿的黑发,然后停住了抚摸脸颊的动作。
鸢发男人最后的神情——竟然是在微笑。
虽然很细微,但那确实是个平静的,微笑。
“……阿治。”
墨绿发青年曾在许愿签上写下的愿望是“希望阿治可以心安理得地活着”。如今愿望讽刺般地实现了一半——对方看上去的确心安理得,但却并不愿意活着。
“……我该怎么办才好。”茏垂下头,嗓音带了一点哽咽,“你是真的不想面对我了吗?明明就算是告别,我也没有听到啊。”
在坠落时,他看到了对方的口型【永别】。
“我真想……亲口听你对我说。”哪怕是抱着微薄的一丝希望,哪怕只是听到告别的话——
——但是。
“如果这是阿治的意愿。我……我会让你安息的。”
他缓缓后退一步,引导自己的血从保护对方的脑部集中到胸口,打算复原这具残破的身体,让其以一个完整的姿态离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
“——”
茏惊异地、无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因为始终紧张于操纵血保护对方的大脑,所以他直到此刻才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