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灵是不会凭空诞生的。
这一点,通过“书”观测了无数平行世界的前黑手党首领非常清楚。
尤其是温暖光亮的、有着天真孩童与热情店长的咖喱店里。
……那么,那时候店里的咒灵,究竟是从何而来?
“——嘎吱。”
他从售票机上取了一张廉价电影票,然后缓步到黑暗的走廊尽头。
鸢发男人十几分钟前刚刚沐浴完,潮湿的发梢上缠绕着冰凉的夜风,贴着他苍白的面颊。他盯着黑暗中的涂鸦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施力打开铁门。
嘈杂的哄笑声和糜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恹恹地沿着台阶向上,去路却忽然被几个男人拦住了。“大半夜独身来这里看电影,说不定是被对象甩了吧?”“也许呢、哈哈哈!”“这件大衣还挺贵的吧,给我试试呗?”
太宰治平静地看着他们,仿佛无焦距地注视着一颗路边的石子。
……好吵。
若是在原本的世界里,“情绪”这种黑水只会被封锁在罐子。无论如何翻江倒海,也始终只会被包裹在他那副苍白的躯壳内,令他自身频频作呕。
——但是,这个世界不一样。在这里,负面的情绪是一种诅咒,是某种东西的胚胎。黑水终于得以化作雨水,无时无刻不催生着周围的种子。
“喂、问你话呢!把你的衣服给我!”对方扯住鸢发男人的衣领。
……他面前的不是人,是几团膨胀扭曲的欲望。
——吸气。
浓郁的烟混杂着陈旧布料的气味进入了肺部。难闻的醺酒味。大概只有挣扎在社会边缘的人才会出现在这里吧。
——呼气。
随着极其细微的、普通人不易察觉的气流变动,恶心的肉块扭曲着浮现在哈哈笑着的几人头顶,咀嚼着他们的毛发,勒紧了他们的脖子。
那人面色涨红,毛骨悚然般松了手。“喂、你有没有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出去透个气吧。”
“……”
鸢发男人低垂着目光。
他的身体如同一个自循环的加工厂、一个天然的催化剂。虽然恶意并非来源于他自己,而是来源于别人。但与名为太宰治的东西处于同一片空间时,究竟会诞生出什么样的东西呢。
呼气。吸气。再次呼气。他微不可闻地呼吸着,盯着已经愈发被肉块组织覆盖的天花板和如同根系般的观众。他们还一无所知地哄笑着,即将被从他们自身阴影里爬出的怪物围猎。
不会再见到这个电影院里的人了。在这个污秽的角落里,只要有他存在着,那发酵出的也只会有——
忽然间,他的呼吸微微一窒。
——角落里,出现了绿色的花。
墨绿发青年闯入了这个已经开始异化的咒灵空间,然后径直破开凝滞的空气向他走来。
太宰治动了动嘴唇,说道:“……阿茏你啊,把我的猎物都吓走了。”
似乎没有负面情绪析出的样子。但脸上的愤怒却不作假……这世界上还有并非负面情绪的愤怒吗?还是因为对方就是异类本身呢
他轻轻说道:“……如果我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做爱,阿茏会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名为茏的青年说,“但是我现在想和阿治做。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了,这样更好。”
太宰治哑然。
这家伙、该不会真是抱着“虽然相信,但还是要来一发”的态度来找自己的吧?还真是个官能的男主角。
……算了。无所谓。
之后要实验的话,还有很多机会。
而官能的入场券这种东西,保质期还是越久越好。
----------
但是。
入场券需要“约会”吗……?不是只要肉体关系就可以吗?虽然说这个官能主角似乎一直在追求名为名为爱的东西,但他不是也没有追求到吗?
那、为什么对自己,就有额外的要求呢。明明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吧。
讨厌和喜欢,这两者对太宰治来说没有区别。他不会主动表示讨厌,也不会追求喜欢。畏畏缩缩、什么都不选择、什么都不做。
——就能维持常态。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章鱼烧没有味道。”墨绿发青年说道,“是不是我舌头刚才被冷风冻僵了?”
当然会没有味道了,因为你改造了大脑的味觉部分呀。明明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过着幸福的人生,却偏偏为了别人而改造了自己的大脑。
鸢发男人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树下,一只熟悉的三花猫正蹲在那里舔爪子。
他忽然开口:“说起来,阿茏的守备范围包括六十岁以上的大叔吗?”
“……守备范围?”
他的表情看上去和调情也毫无区别:“阿茏会想和六十岁的大叔上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