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异越发摸不着头脑,眸中疑惑更深,甚至生出几分被人打了哑谜的恼怒,只是这层薄怒落在他的面上,只如雪白小猫伸展指爪,全无威慑,反倒叫人想要抚摸揉捏他的皮毛。
百里屠苏酝了浅淡的笑意,跟从心意,轻缓抚摸过少年茸茸的发顶。
却见乐无异颊边生出桃花色,目中隐约憋出一点水意,小声斥着:“能不能说些我听懂的话!”他似乎觉得自己发丝被人揉个尽兴,失了威风,于是自认不着痕迹,抬手略压了压不听话的碎发,续了一句,“你们这些心思玲珑的人物,怎么个个不晓得说人话,还有,我没答应你呢,你随意碰我,这算是非礼。”
“非礼,又如何。”百里屠苏似乎心情颇好,先前翻涌的煞气一寸寸遁入体内,不再留得影踪。青年的双目恢复深黑之色,如同寒潭初融,深深凝望,有着让人失足沉溺的吸力。他不再刻意展露自身君子守礼的做派,身形不着痕迹逼近,“我并非时刻端严妥帖,也不能做到无欲、无贪、无妒、无恨。”
“圣人无欲,悯爱世人,可我不是。”
“我欲贴近你,骨血相融,亵渎厮磨。”
“也妒恨他人亲你近你,比我更多。”
百里屠苏双目微敛,似是不敢对上乐无异的目光:“我非圣人,也非邪魔。只是沾上煞气与焚寂剑,一步一步,走至今日。”
“煞气入体时,我曾庆幸。”
“因我知道,有它,你便会将目光短暂投向我,即便只是友人怜悯。”百里屠苏抬眸,像是终于定心面对心上人将会有的错愕、失望,“所以,我从不是你心中模样,天地之中,你在,我不入魔,你不在……”
便搅世间地覆天翻,生灵万千,皆为陪葬。
百里屠苏少时寡言,长成时心思更是内敛,从未说过这样多的话。
乐无异被他的言语撞动心窍,说不出难受亦或惊讶,也许,自己从前也偶尔模糊触碰到百里屠苏真正的内核,只是如今,对方将一切摊开、袒露,仿佛剥下皮,露出内中骨骼,一一拆做本原样貌。
炽热、腥浊,或是日后将要酿出的滔天罪孽。
一样一样,不再遮掩。
“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百里屠苏唇角轻扬,罕见一个淡笑:“既是追逐,便不能隐瞒。你若抗拒、厌恶,那么,我此生便不再扰你身前。”
只暗中护佑,不改朝夕。
“若你心系天下,不愿留下灭世祸患。”
百里屠苏取出昏迷之人的佩剑,将剑柄送入乐无异手中,而剑刃,牢牢抵在己身心脏处。
他托着少年腰肢,将剑刃更进一寸,刺破衣物,眸中全无退缩惧怕,只有柔软的,甘愿身死,换得意中人一笑的痴念:“我亦助你斩除魔头,立不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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