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暗里眉来眼去,不可谓不大胆。四下一干宫侍足有数十人,更不提还有难以掌控的男东使,乃至江浮遇的便宜儿子、凤莹的皇兄凤沂在场,若是有一个不是他们自己人的发觉,皇宫内恐怕很快就要流言四起。
自那日晚宴酒醉失言,江浮遇担心凤莹受到影响,一直刻意避嫌,凡听说凤莹在的场合,他都竭力避开,这算是他们在那之后第一次碰面。
看凤莹这般公然调情,可全然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在。
江浮遇的心中没由来生出了一丝甜蜜,庆幸殿下并没有因为酒后失言而要冷落他。同时又不免忧心忡忡,明明更稳妥的方法是就此保持距离,断了念想才好,否则往后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是她母皇的君后,她是一国太女、他名义上的女儿,这段关系注定为世俗所不容。
更会伤了女皇陛下的颜面,影响到她与她母皇之间的关系。
于情于理,他们这段关系都不该再继续下去。
理性在不断劝诫他,这是一条随时会崩塌而无法回头的路,不能再越走越远。
若是就此跌落无尽深渊,不光是他自己,他身后所系之江家亦是无法逃脱。
若他真的爱她,就不该为她埋下隐患,强求一段再不可能的感情。
感性却让他满心哀戚,叹命运的不公。
若他不曾生于显赫的江家,就不会被寄予众望,一定要坐上这君后之位。
他又恨男子容颜易老、自身生不逢时——女皇正值壮年,凤体康健,太女继位遥遥无期。江家等不到太女继承大统,就这样将他拱手送到女皇身边,从此与心爱的女子再无一丝一毫的可能。
这个禁忌的秘密,江浮遇只敢将它深埋心底。
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野合,不受上天庇佑也是理所应当,活该他始终活在煎熬之中。
但江浮遇从未后悔过遇到了凤莹。
他将目光转向赏花的凤莹,不敢流连,很快又错开视线,转去同男东使谈天。
他们原本在聊宫闱趣事,有男东使这样的别国使者在,却是不方便再继续聊了,故而话题一转聊起别的。
女尊国男子爱聊的护肤保养和八卦一类,男东使肯定是不喜欢的,所以不聊。两国形势又太敏感,也不聊。
私人小事不谈,国家大事也不谈,回想最近,要说什么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聊起来不至于一头雾水,无话可说,可不就是那剿灭魔宫之战吗?
江浮遇就说起了江湖近期风声最盛的剿灭魔宫之战,男东使果然眼神一亮,接话道:“要说那魔宫,虽然只是几年前才出现的,但发展势头强劲无比,传言最鼎盛时,门下弟子足有百人。魔宫弟子修习那至邪至淫的‘合欢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连我东国巽露,甚至于北国支汨都深受其害,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幸得贵国女皇陛下英明果断,联合江湖正派之首昆仑宗宗主等诸多江湖义士将其剿灭,为民除去这一大祸害。”
他又说到一个窜逃至东国的魔宫男弟子如何如何败德辱行,玷污了多少良家姑娘和妇人。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说到激愤处几乎声泪俱下。
凤莹在一旁听得暗暗咋舌。且不提魔宫因位于女尊国,宫内本就少见男弟子,仅有的十几个男弟子,便是不常管事的她也都叫的上名字,根本就没有他所说的这一号人存在。
男东使所说的,只怕是假冒的魔宫弟子吧!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号人,不过是有人为了掩盖某些事实真相,给魔宫泼的脏水。
民间传闻总是真真假假,魔宫修的功法又是为人不齿的合欢术,更是逃不过天花乱坠的谣言,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
杜撰的故事口口相传,传着传着,似乎便成了真的。
有些故事就连魔宫妖女听了,也要啧啧称奇。
男东使确实能说会道,凤莹只当在听说书的,听得津津有味,仿佛那一个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故事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江浮遇听得生了同情心,垂泪叹息道:“东国的女子想来同我西国的男子是一样的,平白无故遭遇恶徒侮辱,失了清白,往后如何在人前立足呢?何其可悲,何其不幸。魔宫在西国多年,伤害我国男儿又何止十人、百人?若非如此,此次大战又怎会这般大快人心,实在是百姓深受其苦啊!”
凤莹在边上疑惑不已,她和江浮遇从未聊过魔宫的事,也不知道他这又是从哪听来的版本,与男东使的故事同样离谱。
男东使道:“正是!如今魔宫余孽尽伏诛,百姓欢欣鼓舞,对贵国陛下和正派义士们赞声一片。尤其两位战胜魔宫妖女的英雄,昆仑宗少宗主陆望君、女皇麾下的机关偃师方珩的大名,如今可谓无人不知。说来惭愧,小使来得迟了,不曾赶上女皇陛下为两位英雄设的庆功宴,没能一睹两位英雄风采。”
江浮遇微微一笑道:“这陆少宗主难遇,方侍卫却在宫中当职,东使大人总有机会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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