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记起来了。”严彧看向他的目光忽而凌厉,“你们指挥使早已通传过不要为难他们,谁给你的胆子,敢对他用刑!”
他情绪倏忽激动,伸手死死掐住男人的脖颈,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你该庆幸他现在没有大碍,不然不仅是你这条贱命,我拉你九族千刀万剐来给他偿命!”
那人身形瘦削,一看就不曾习武,柔弱可欺。然而这样一个人,微凉的手掌掐住他的喉管,也足以使他致命。如他们这种出身好,位高权重的人,弄死草芥就如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看着严彧愤怒的眼睛,张焕瑾忽而觉得悲凉,无奈冷笑了起来。
无论自己如何往上爬,如何卑躬屈膝地讨好,也永远入不了这种人的眼,在他们眼中永远不过是贱命一条,一不高兴便可随意处置。
如今已猜到眼前人不打算放过自己,临死前不想再扮演这奴颜卑膝的丑角,讥讽道:“贱命?呸!你他妈又是什么狗东西,长了一张娘们脸,生着一副婊子相,不过就是仗着你爹才能嚣张跋扈。你这么心疼他,是看上他了吗?喜欢男人?你求求我,老子也能满足你。”
“啪!”严彧被他这话激得眼睛猩红,握拳重重砸在这人脸上。
张焕瑾被打得吐出一口鲜血,心中却无比爽快,这番话竟真刺激到这人,看来是被说中了。
严彧自觉失态,理了理衣襟,脸上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假笑,恢复平静道:“死到临头,你也就能逞些口舌威风了。”
他说着,看向一旁的火盆中被烈火烤得炽红的短刃,从怀中掏出一副上好丝绸制成的绢帕,隔着绢帕握住刀把拿起,眼波在通红刀刃与张焕瑾脸上流转,戏谑道:“你在他身上施过的刑,自是要十倍还在你自己身上,你那几个手下也是一样。可惜啊,他们身子骨不如你,没撑过十日就早早归西。看来,我给你们准备的最后一道压轴菜,就只有你一个人有福享用了。”
“啊啊啊——”
通红的铁刃缓缓刺进胸膛,血液却并未喷涌而出,全因伤口被炽热刀刃粘连住,冒出几缕灰烟,夹杂着皮肉被烤焦的气味。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伤他?”
无视张焕瑾凄厉的惨叫,严彧手腕转动,将刀刃在那人心口上扭转,直把他胸口转出两个血洞。鲜红的血液顺着胸膛汹涌淌下,滴落在牢房泥土地面上,与先前受刑流下的污血溶在土里,仿佛那泥本该就是红色的一般。
张焕瑾痛的目眦欲裂,眼中流出血泪。濒死之际,他睁大双眼死死看着眼前发狠的美人,目光欲将他千刀万剐,却终是再无力支撑下去,最后一声嘶鸣过后仍睁着眼睛,头颅失力垂下。
“哐当”
严彧将短刃从那人胸口拔出,扔到了地上,粗喘了良久才平复了心情。
入仕以来,他虽然害了不少人,但总是尽可能避免直接背上人命,如这般亲手杀人更是第一次。毕竟害人只是会让他名声不好,若是直接杀了人,日后被人寻仇便要以命相抵了。
这么多年来,他虽恶名昭着,与人结怨不少,但实际做得大多也都是搜刮民财,贪污行贿,徇私枉法之事。即使真到不得已之时需要取人性命,也自是有法子借刀杀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让人记恨不到自己头上来。
但没想到的是,即使他早就已经对锦衣卫指挥使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因审讯之事伤到沈家人一根寒毛,竟还有人敢胆大包天对他们用刑,将沈恒焱伤成那个样子。
好在他及时寻了京中最好的大夫来为他诊治,才没什么大碍。然而这一切他自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父亲那边本就被他瞒着,如若知道自己还在护着沈家人必定会是滔天之怒。而若是沈恒焱知道是自己出手帮他,那人怕是宁肯死也不愿受自己这仇人的照拂。
严彧只能藏在牢房中旁人看不到的角落,远远望着大夫为沈恒焱包扎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上好的金疮药虽治疗效果奇佳,却难免会灼得伤口生疼。严彧拧眉看着沈恒焱宽阔的后背痛的渗汗,却只是攥紧拳头,未出一声,自己的心脏亦仿佛跟着他一同被灼得生疼,也只能咬着牙忍着,更恨不得将那群施刑之人碎尸万段。
于是便将张焕瑾和随其施刑的几个下属抓了起来,偿以十倍的刑罚。犹觉不够,难消恨意,故而亲自来取这头目的狗命。
他伸手探向张焕瑾的鼻息,却发觉这人还有几分气息,却已然气若游丝,不禁嗤笑一声,感叹果然下贱之人命硬。
然他已觉疲惫。而且今日忙完公事便直接来取这人的命,还没来得及去看看沈恒焱的情况,严彧心下担忧,故不想再在此人身上浪费时间,于是唤了句来人。
牢门被推开,一高壮的青年男人进门,俯首应道:“严大人。”
严彧睨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官职?”
“回大人的话,小人赵昱明,目前任北镇抚司镇抚使。”
“哦?赵昱……明?”严彧转过身,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意,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又问道:“赵宗敬是你什么人?”
“赵大人乃是小人的伯父。”
“呵,那你这伯父还真是小气。竟只给你在北镇抚司这破地方谋了个从四品的小官,倒是委屈你了。”
“严大人抬举我了,小民不敢。”之间那人将头垂得更深,毕恭毕敬地答道。
“你去给我做件事,想法子让这人咽气,给我剁碎了喂狗。然后寻个旁的犯人尸体,划伤脸替代他。毕竟也是个官,死无全尸你们指挥使那边也不好交代。”
“是,严大人。”
赵昱明利落应完,却见一块物事朝自己面门飞来,他伸手接住,原是一枚上乘和田玉佩。宝玉通灵剔透,莹润光泽,雕刻着君子兰的纹样,右下角镌刻着一个严字。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赏你了。带着它告诉你们指挥使,这死人上司高检的指挥同知以后是你了。”
赵昱明眸中难掩惊喜之色,当即跪下身来磕了个头,冲严彧激动喊道:“多谢严大人提携之恩。”
他怯怯地抬眼,却见严彧已走到他身前,蹲下身来与他齐高,拍了拍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粲然一笑。那人笑起来实在好看,令他这一向把真实情绪伪装得滴水不漏的人也难免晃了神。
“这是你应得的。不过要记住,嘴巴严的人才能安安稳稳,升官发财。若是心里憋不住话,下场会比那刑架上的人还惨。”
“是,小人谨记严大人教诲。今晚并无任何事发生,只是一渎职罪人张焕瑾不堪受刑,畏罪自杀。”
“哈哈哈好,不愧是赵大人家的人,孺子可教。”
赵昱明保持着跪立垂首的姿势,直至严彧彻底走远,才抬首看向那刑架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眸中思绪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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