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
烂尾楼的信号不太好,哑腻含糊的男声断断续续从话筒里传来,让江畅然莫名联想到甜乎粘稠的澄黄蜂蜜。
“江……然,你现在……空吗?我想找你聊聊天。”
“恩,有空。”
江畅然往窗口方向走了走,不自觉的放松了神色,温柔了音调。
对面沉默了好一阵,才继续含糊道:
“那你……到我家来吧,我家在xxx……xx”
“好。”
“恩,我先……了”
电话挂断。
虽然江畅然没能完全听清沈云飞的话语,而沈云飞念他名字的声调也似乎因遭受电波扭曲变得些许奇怪。
但对性情冷淡的江畅然来说,这寥寥几句听在耳里,却像小孩儿第一次吃到硬糖般,甜味儿丝丝酥化在心底,一阵温软甘香,是一种陌生的快乐。
他拎着刀,低着头,心情颇好的用指尖来回戳着通话记录,朝冯明说:“叫个飞机来接我,回S市。”
冯明震惊的张大了嘴:“啊?”
这位爷这平稳的语气说的是叫飞机,而不是叫辆车?他没听错吧?
而且目前这喘息未定的氛围,这鲜血淋漓的情况,适合直接走人么?
冯明睁着不敢置信的大眼,望向老胡。
老胡也疑惑的看了眼因一个简短的电话就褪去满身肃杀的江畅然,但还是转头向冯明交代道:“你跟后勤组沟通下。”
云叔窝在椅子里,正捂着流血的脖子瞪着江畅然。
迟来的恼怒刚上头就听见凶手要走,想骂人两句又怕把脖子给骂裂开来,直接开枪又怕得罪江家。
云家H市话事人的闷气被憋得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恼怒自己技不如人,然后试图用眼刀去剜杀对方如无事发生般离去的背影。
后勤组派出的黑色直升机轰隆隆的悬停在S市大厦楼顶时,沈云飞还一片红晕地倒在酒香绵软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蒋染染的声音听起来那么低沉,像个男人的声音一样。
喝酒误事,酒精容易让大脑原本顺畅的逻辑线颠三倒四,胡乱混搭,忽略掉问题的重点。
门扉咚咚声起,沈云飞怔松片刻,随即挣扎着翻身而起。
光脚踏到地面时的冰凉刺得他一激灵,把神志激清醒了一小半,至少能平稳的穿上拖鞋,捂着白浴袍走去开门。
眼前的世界好像边边角角都在开着模糊的花,不停飞舞旋转,一遇到亮光就开得更为绚烂。
因此沈云飞开门看见走廊灯下双手插兜,一脸玩味的江畅然时,觉得那人有点小帅又有点面熟,但怎么这脸悬在一朵大黄花下头。
记忆还在翻箱倒柜地找这人到底叫什么,嘴却比脑子反应快。
沈云飞醉眼迷蒙地呢喃了句:“是你。”
江畅然看着地图上的小红点变成这满脸绯红的小醉猫样儿,愉悦之上又添几分新奇,他轻笑了声:“不是你叫我来陪你聊聊么?”
江畅然自信地想,喝醉了可能会拨错电话,但不可能连人名都能对上。
见那人回应的音调很柔和,沈云飞下意识放松了警惕,迷迷瞪瞪的往后撤,将人带进了自己的领地。
但他心头还有许多疑虑,像被摇动过的啤酒瓶内无序涌起的泡沫一般,醉醺醺的,一个接一个。
在哪见过这人来着?
自己打电话叫来的人是这人吗?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怎么感觉很不对劲?
沈云飞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伸手撑在餐桌旁站着,皱眉看着朝他步步接近的黑衣酷哥,感觉眩晕的脑子里好像快想出点儿什么来了。
江畅然对屋里的陈设漠不关心,毕竟他早就看过,唯一最感兴趣的就是眼前还在犯迷糊的沈云飞。
他毫不避讳地伸手捏上沈云飞的下巴,像捏一只刚到手的人偶,想仔细看看那双蒸着酒气的琥珀眸,却不知这一轻佻动作如闪电劈人,霎时间让沈云飞将难堪往事一并忆起。
沈云飞想起来了,这人是那个该坐牢的心理咨询师,姓江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