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放榜后,贴着年级名次表的公告栏边每到下课都围满了人。
考试结束没几天,正是各科陆陆续续放出分数的时候,许多人按捺不住好奇心,提前就要跑出去瞧热闹。无非是看看自己上升了多少,下降了多少,周围都有谁,又或者那最顶端一撮风云人物的厮杀状况。
这个情况维持了一下午,每次走过长长的教学楼走廊,都必定有一处地方人满为患。相较起来,教室内反而空荡荡的。
“大家都去看排名了,你怎么不走啊?”才从公告栏那儿回来的同学路过时凌桌边,轻飘飘地撇下这样一句话。
正趴在桌上,看着上节课刚发下来的试卷的美人一双扇子似的尾睫扑闪,脸上流露出懊恼的情绪,只无精打采、闷声闷气地说:“有什么好看的。”
他才不像那些人那么激动,好像从来不知道自己该考多少名似的。身为一名学渣,时凌早就学会了不对考试成绩抱有幻想。
只不过……
他对着试卷上的分数叹了口气:他真的有那么笨吗?
月考过去,马上又是家长会了。虽然说时夏对他的成绩早就应该有所预料,倒不至于说失望或者伤心,但哪有学习不好的学生希望家长来学校的呢?
到了放学时间,走读的时凌照例准备回家。考试这种事情,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一下午收了两份试卷,时凌的心中一片愁云惨淡,还没想好要不要给时夏瞧。
因为想着这事儿,他连收拾书包的动作都慢了不少,教室里的人几乎全走光了,只剩几个人还在打扫值日。时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瘪了瘪嘴,将最后一份试卷对折后狠狠地碾平压齐,塞进了书包里。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时凌。”
冷冷的,四平八稳的,因为教室内很安静,所以衬得那人的嗓音越发清明而有磁性。
时凌茫然地应声抬头,发现谢枫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对方照例站在走廊边大开着的教室窗户外,冲着他扬起一截线条凌厉的下巴:“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班内的桌椅位置总在调换,这几天,时凌已经从原来靠窗的位置平行挪到教室中间去了。不坐在窗边,自然不像之前那样,总要提心吊胆地担心被走廊巡逻的学生会长抓包,每次抬头,也不再能和迎面走过的谢枫轻松地打上照面。
加上最近忙着考试,总的来说,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说过什么话了。
谢枫一出现,班内的几个人都在瞧他。时凌心中怪异得很,虽然百般迷茫不解,还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桌面上的笔袋收回包里,合上拉链,拽着挎包就跑出了教室。
“找我做什么?”肤色白皙的美人以警惕又好奇的眼神审视着来人,“我这段时间可没闯祸了。”
他和谢枫本来就没什么直接的交集,对方这回主动过来找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难道上次抄同学的作业,又被谢枫发现了?可那回操他的时候,不都说好了对他网开一面吗……
还正思索着,就听谢枫道出了原因:“月考榜单贴出来了,我看了你的。”
“看……看了就看了呗。”
时凌瘪了瘪嘴,精致漂亮的眉眼间不加遮掩地显出臊色:“那还真是麻烦你了,隔了那么老远去看我的成绩。怎么,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我走了,我还要回家吃饭改卷子呢……”
居然是为了说这个。
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谢枫肯定又考了年级第一。年级第一所在的榜单贴纸和他在的那张,刚好形成了一条对角线。
尽管早就知道自己和谢枫的成绩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但这并不意味着时凌就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人倒好,居然还专门跑他面前来讲。
说着,时凌将那对儿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睫毛颤颤地移开,似乎有些不高兴了,转身就要走人。
才刚扭过半边肩膀,那人又说话了:“你看得懂自己的卷子么?”
这人!——
时凌的脸颊憋涨,顷刻之间漫上薄薄的潮红,最生气的是转动脑筋仔细那么一想,谢枫居然说的还是实话。
这白嫩美人的面色短短几秒当中几经变换,最后像是个砰然被人扎漏了的气球,彻底蔫了下来,失魂落魄道:“……看不懂。你,你到底要干嘛啊?”
几次三番地被谢枫打击,时凌是真的有点迷糊了,搞不懂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谢枫的脸上流露出胸有成竹的了然与冷静,垂首望着时凌那两瓣水润晶莹的湿红薄唇,难得的有些心猿意马:“鉴于你近期的表现,年级里对你的学习成绩高度重视。学生会的成员一致认为,有必要对你的学业加以辅导。”
时凌张了张嘴:“不懂,什么意思?”
“……”谢枫的视线重新上抬,和时凌淡淡地对视。“意思是,由我来给你补课。”
……
到了周五放学,各科的卷子也都拿齐了。时凌没有立刻就跟谢枫走,而是先回自个儿家吃饭、换了衣服,等真到了对方家时,是将近两个小时后了。
“浪费时间。”谢枫一向是个讲究效率的人,对时凌还要特意回家一趟的举动无法理解,更不明白时凌究竟在家里做了什么,居然能耽搁这么久,“在我家里吃不就好了。”
时凌在玄关换上谢枫为他拎出来的崭新一次性拖鞋,冲他做了个鬼脸:“我爸不让我麻烦你。说你肯给我补课已经很好了,不能白吃你家的饭……”
谢枫淡淡地嗤之以鼻,趁着他弯腰,捏住了他那额外有点肉的小巧下巴,掐在指间轻轻摩挲。
“那你爸知不知道,你在外边白吃男同学送的东西?你跟我装什么。徐朝跃送的东西能吃,我家的饭不能吃?”
“……喂!”时凌拍开了那只在他脸上作恶的手。
听到对方点名道姓地喊出徐朝跃的名字,他愣了好几秒,一时竟有些心虚:“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人……该不会长了天眼了吧,怎么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难道那次放学后跟着徐朝跃出去玩儿,也被他瞧见了?
谢枫哪知道时凌脑海里那些有的没的,笑了一声,斯斯文文地道:“那个混混为了泡你,天天买东西请你们全班同学吃,我怎么会不知道。对他就照单全收,对我就是不想麻烦——你还可以再双重标准一点吗?”
原来说的不是校外的事。
时凌暗自松了口气,哼了一声,立马找回了些嚣张气焰:“吃、吃了又怎么了?你别一口一个混混地叫人家……也不要搞错了,是我爸要跟你客气,才不是我——换做是我,就算把你家吃穷了我都不管的。再说了,我爸叫我回家吃饭,不还是为了叫我给你带上水果?你要是不要,那我就收起来自己吃了。”
他撇撇嘴,将手中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
那里面装着的居然是水果。谢枫在路上就发现了,但没有问。
“谁说我不要?”他垂眸打量,说,“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