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涧之那张俊脸,他已经很是熟悉,但此刻那张脸上出现的倨傲,他却只见过一遭。
就是前世,薄宅火光冲天之际,岑涧之将薄枕霖挡在身后,与他相对而立。
他见过太多次了,岑涧之想要护着人的模样。可最后一次是他站在岑涧之对面,看着那张脸上出现很冷的倨傲,男人冷而生硬的声音在沸腾着的空气中很是清晰传到他耳边来。
“枕疏,应是枕霖这十六年有的,我们都给你了,你就帮他这一回。”
他就因为这一句话,进了北冥山,最后害得沈妄生也死在苍茫雪野里。
那些记忆太过清楚了,对着与那时如出一辙的岑涧之的时候,薄枕疏睁大眼睛也没能阻止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明明前世他还能冲着岑涧之扯出个笑来,但现在是怎么都不行了。
铺天盖地的委屈近乎要将他埋没,他喘不过气来,面色惨白只眼眶是绯红的,唇瓣被咬得流血,才忍耐着没有呜咽出声。
“薄枕疏,你……”
“你倒是有脸哭了!”岑涧之扬声打断沈妄生的话,瞧着薄枕疏那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气。他攥紧拳头,但也不腆着脸往人身边凑了,只咬牙,“你还知道我没有开罪与你!我可真是心头肉都喂了白眼狼!”
岑涧之气急败坏,说话都专挑着诛心的讲。薄枕疏想要辩解许多东西不是自己开口要的,唇瓣张了张,便感觉到扶着自己的人捏了捏他的掌心……
像是在提醒他,状况不对了。
终于回过神来,薄枕疏这才意识到不能这么下去。现在还是他与岑涧之薄枕霖都交好的时候,他这样无端冲着岑涧之撒气,未免太过怪异。
他努力吞了口唾沫,喉头肿胀的地方传来钝痛,让他清醒不少。他回想了一下过往的自己,用手背抹了把脸,扬起脸蛋愤恨道:“昨日我摔下马!你怎么不在!”
岑涧之一下就没声了。
他本来正在气头上,一看小少爷又开始拿乔撒气,讲话那表情都像是在耍娇。他一口气不上不下,忍了半晌,声音放低了,“对啊,怎么那种时候,我偏生不在呢。”
岑涧之脸上的悔意不似作伪,薄枕疏终于定下心来,紧跟着又道:“你若在的话,我就不会拖那么久才能回到家里!”
少年面色仍旧是苍白的,偏生那么张漂亮脸蛋,唇瓣一搭,讲出来的话是完全没有道理。可岑涧之很受用,薄枕疏现在这模样,就是他记忆中骄纵惯会耍娇的样子,他乐得哄小少爷开心,也喜欢看人笑,于是语气缓和了说些软话,给人赔不是。
“待你伤好了,哥哥带你去云疆马场。你若不喜欢清江了,我们就换一匹更温顺的,保准再没有这种事。”
薄枕疏哼声,极为勉强的应下,这才借口要换衣裳去前厅吃饭回了房间。
房门在背后关上,他还揪着不属于自己的外袍不松手。
外袍的主人就站在几仗开外,双手环抱瞧着他,一副在等他解释的模样。
“我、我做了一个梦……”
薄枕疏舔舔唇瓣,干裂的唇舔起来有些刺疼,让他很是不适应,碍着沈妄生在,才没有咬着翘起来的皮撕掉。
“我梦见他们想害我……而且我真的死了,还连累了你。”
沈妄生听得直拧眉,忍不住低低嘲了一句,“荒唐。”
他说完便料想小少爷会被自己惹得不快,却不想等了半晌,立于门后的人只垂了眼睑,低声喃喃,“是吧,我也觉得很荒唐……”
“……”
沈妄生手松开了,自然而然垂在身侧,在衣袖底下攥紧。
怪不得他,只听那句话,他当然会觉得薄枕疏满口荒唐言。毕竟岑涧之与薄枕霖对薄枕疏极好,雀城人尽皆知。
两年前薄枕疏才十四岁,岑涧之便能因为他起夜时摔了腿,用尽手段上桥西王家讨了人家本应进献的明珠来。
此般事例比比皆是,要说岑涧之会害薄枕疏,沈妄生如何信得?
可看薄枕疏那模样,他又无法不信。毕竟那双暗淡下去神采全无的眸子,确实很像死过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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