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涑把围裙揉成一团,粗暴地塞进柜子里,想起程一帆进门前的揶揄表情,羞耻得耳朵根通红。
“啊?”
“我开玩笑的小伙子,”程一帆眼睛骨碌一转,眉毛高挑,双手环抱倚着门框站定,略微歪头,尾音轻飘飘的,说是调情倒更像亲昵的嘲讽:“你还真想搞点围裙py啊?”
说完,上下打量他一番,欲言又止地关上了门。吞进喉咙未言的字,像是给李涑留几分体面。
李涑站在浴室里,烦躁地抱着头靠墙滑坐下来,就着手掌上冰冷的水痕拍了拍脸。
……怎么就把程一帆的玩笑话当了真。
李涑揉了揉头,没关上的柜门露出围裙一角,皱巴巴地缩在角落里,如同他辗转悱恻的少年心事。程一帆的心也像个柜子,捉摸不定。打开时他近在咫尺,狎昵的唇齿相依,亲吻时眼中涌动的清情潮,那么真,那么近。然而门关上时,李涑被压得皱皱巴巴,程一帆则漂亮地转身而去,怎么伸手也摸不到半分真心。
他知道二人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红线,是他先越雷池,将程一帆也脱下了水,所以程一帆怎么怪他都行、都对。
可是能不能别把我拒之门外。他宁愿程一帆打他骂他,挑着眉反唇相讥,也不愿意面对程一帆的欲言又止,那其中深深的沟壑,足以隔开任何有情人。
而他甚至确认不了程一帆的感情。
父子?哈,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程一帆还在他身边,只要程一帆还愿意让李涑在他身边,他就什么无所谓。从删除lynx的那一刻起,他便明了偷食禁果的代价。他自己便是机关算尽的毒蛇,而非受人唆使的夏娃。
但现在,自己对程一帆来说,是什么呢?
想触碰而被推开的手,华灯初上时回避的目光,如同蒙太奇镜头的闪回,一一叩击着李涑酸涨的心。他打开了程一帆性事的潘多拉魔盒,但似乎并不意味着,他便能够成为一把钥匙,紧扣住程一帆的心。
床笫交欢时的赤裸的手臂,当时不是还紧贴着他么?如今变成第一个推拒,手掌一扬,首先分开二人的距离。
他摸了摸脸,手上是冰凉的液体,尔后才知道已经哭得喉咙发紧,钻心地疼。
无所谓围裙的去与留,假与真。他只想知道,他到底在哪个位置上与程一帆交颈厮磨。李涑抹了一把脸,忍着腿上的酸麻,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嘲地笑了。
还说自己不在意程一帆只把自己当儿子,只要还能在一起就可以。到头来最贪婪的还是他自己。要了肌肤相亲不够,还妄图两情相悦,让两颗心彼此系联。
他看着自己飞红的眼角。
你就是自作自受,李涑。
他把围裙扔掉,月光照到天明。
“我去!怎么就八点了!”
程一帆一边咒骂实际上已经响了八百遍,但在他口中“根本没响”的闹钟,一边穿上衣服冲出门外,李涑给他准备的早餐躺在鞋柜上,写着让他记得吃早饭的便签。
程一帆心情复杂地揣进兜里,把小电驴骑得虎虎生风,在早春的寒气里冲锋。
啊……我也太不成熟了。程一帆锁上车,揉了揉还没完全清醒的脸。
一把年纪挑逗人家高中生玩围裙py也就算了。关键是人家还记着了,自己一张老脸没处搁,反倒讽起人家来……可真够不要脸的。
程一帆回想起李涑渐渐失去光彩的小狗眼睛,良心隐隐作痛。
“小方,早啊!”程一帆抬头看见同事,打着招呼走过去,压低声音道:“还没打卡吧?”
小方摇摇头,指着签到簿子说:“我悄悄给你空了一个,你赶紧填上就假装你一早就来了。”
程一帆从善如流地分给她一个粘豆包,小方开心地收下,随口问道:“李瓜瓜最近还好吧?”她屈指一数,高三的回忆涌上心头,心有余悸得小小地皱起眉心,问道:“天呐,这没多少天就得高考了呀!”
程一帆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地含笑答道:“是啊,他们学习任务又重,时间又紧,连累我也跟着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