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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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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脸一红,只是没辛苦到正经处……那也是辛苦!

菊花还隐隐作痛,程一帆替自己的屁股打抱不平。

小方深以为是地点点头,拍拍他的肩:“没事儿,过了这阵就好了,李瓜瓜又乖又聪明,肯定能考上特别好的学校。”

程一帆打着哈哈走进办公室,跟小方道别。

是啊。

李涑又乖又聪明,一定能考上特别好的学校。程一帆摸索着下巴沉思,那就得去很远的地方的读书了。

他心里一沉,想揪住那情绪的尾巴却怎么也抓不住,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样。高考,上学,意味着他们不久便要分离。他总不可能真的跟李涑儿女情长……儿女情长?

程一帆吓了一跳,杯子里的热水差点倒出来。

那一天程一帆在办公室发了很久的呆。

帮王大爷找完猫;清理完小区里蓝蓝绿绿的小广告,再把晚归迷路的小学生交回家长手上,程一帆有意把自己埋进繁琐的工作里,试图用疲惫和麻木来遮蔽细微的感受,以期逃避掉那难辨缘由的压抑感。

但直到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长,一切都被镀上金黄色,他紧张的呼吸似乎还是没能松解。程一帆沿着河道慢慢走,夕阳真美啊,连饥饿也忘记了。照到小电驴时,它已经倒伏在一片车海中,不知道被谁碰到,又已经倒了多久。

程一帆心中有些钝痛。倒霉的小事就像把糟糕情绪点燃的那根火柴,引线燃尽的时候,情绪的油桶轰隆炸开,程一帆开门面对空无一人的家时,仿佛耳边都传来“轰隆”一声。

他饭也没吃,换了衣服就把自己裹进杯子里。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酸痛感如潮水漫过神经,把他带进梦乡里。但郁闷和烦忧仍不肯放过他,对梦境的尾巴穷追不舍,于是他到底没能睡个好觉,醒来时冷汗涟涟。

“程一帆,”少年人的声音带着许久未开口的沙哑感,程一帆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十分低落,心疼地责备着他:“你怎么又不吃饭。”

李涑丢掉为他擦汗的纸巾,将一碗热粥塞进他手里,程一帆又不大清醒,李涑叹了口气,接过来一勺勺地喂到他唇边,低声问:“今天出什么事了吗?饭也不迟吃,一回来就睡觉。”

李涑估计是怕他病了,连忙试了试额温,才放下心来:“还吃点儿别的吗?冰箱里有水饺。”

程一帆肚子里暖洋洋的,觉得手脚也舒展柔软起来。李涑开了灯,昏昧被祛除,他重新沐浴在光明下,仍不住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甚至顾得上挑嘴:“什么馅儿的?”

“鲅鱼和白菜的,都有。”实际上李涑只会准备这两种,因为程一帆爱吃。

程一帆点头如捣蒜,把四肢瘫成大字型,感受着身体在床垫上微妙的下陷。李涑烧好水,重新回到房间,一眼不发地收拾起他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程一帆就着背影看他。李涑正是窜个子的时候,白色校服短袖穿在身上已经断了一截,一抬手清癯的肩胛骨便突出出来,将衣料顶出圆润的两个小山,程一帆想起丘比特的小翅膀。略不合身的衣服更显出他颀长的身材,手长腿也长。

程一帆想起那张照片上李涑的生父生母,如果能和李涑站在一起,那真是漂亮又优雅的一家人,程一帆翘着二郎腿胡思乱想,他们真是白天鹅的一家。好在李涑没被自己的粗放式经营模式养成丑小鸭。

李涑身上穿的是校服,手上干的却是给他洗手作羹汤,外加收拾房间,多少有点割裂,也让程一帆突然发现,在他们俩狭小特殊的生活中,有很多东西是本来就不符合世俗的安排和定义。

比如他仍然没有结婚,二人虽是父子却是李涑照顾他更多,明明自己才是大人但回到家看见冷冰冰的家就烦闷不安,等到李涑回家进行投喂才感到安心。

程一帆心情复杂,妈呀到底谁才是爹。或者说,现在还把父与子放在二人的关系中进行衡量,实际上显得有些滑稽。

程一帆摩挲着床单一角,听饺子在锅中咕嘟咕嘟的声响,李涑灯下的侧脸恬静又温柔,一丝不苟地给程一帆叠着衣服,眼角的小痣好像也会吐露情韵,勾着程一帆的情思飞到十万八千里以外。

他和李涑并没有血缘关系。原来他们是在凄风苦雨里相认,一餐一饭中相依,才成为了至亲。

程一帆咀嚼着这两个字,至亲。

那么,至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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