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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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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人,不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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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是他早已将膀胱等同于欲望,他的欲望只应该展现给迷梦泽里的爱人?

他不知道,他什么也没有想,因为他什么也不能想。他已经憋不住了,他明明应该还可以憋很久,他的身体却本能期待着能在柳麒面前尿湿自己。

他左右为难,一张脸都憋得通红,整个身体尿颤打个不停。

柳麒起了身。

他离开这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走进苗疆的清晨冷冰冰的阳光里,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并不让他留恋。

他没有办法回头,他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落在地板上。那是黑暗的迷梦泽,只有让人绝望的黑暗,他不愿继续回想,他的脑中已经一片混乱,接近疯狂的混乱。

他的脚步停下,停在一间简陋的木屋面前,脸色苍白得就要变成透明的,他的衣裳也已经被冷汗浸湿。

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事,现在却只会让他的胃紧缩,忍不住得想要呕吐。他的手指插进喉咙,可惜胃里没有食物,只有泛酸泛苦的水。

这种痛苦不会停止,仿佛天上地下的神魔都在惩罚他,他自己更是要自己受苦。

在迷梦泽的夜晚逃走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迟了。除非有奇迹,不然在城里失去的人本来就不会回来。

他从不相信有奇迹。

所以除了折磨自己,他又还能做什么来填平心中的愧疚?

就算“救回”恸影来又如何?

平静,牛肉汤店平静,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尿液不再滴落,裤子已变得冰冷,客人和老板都没有扭头,他们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连关切的声音也没有。

嫌恶的声音也没有。

蛊扎根在迷梦泽,扎根在苗疆,在这里所有的苗人对尿都习以为常。而且很快,这滩水就会干涸在这片黝黑的土地。

但是恸影的脸很红,他像一只老鼠一样灰溜溜地跑出去。去哪里?他想,他应该去找柳麒——没有什么原因,不是所有事都需要原因,他只是想要找到柳麒。

恸影徘徊在那间小屋,小屋的门窗紧紧闭着,看不出里面有人还是没有。

但是恸影知道里面有人,有他要找的人,他不敢敲门,因为他不知道柳麒是否生气。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可能都会放弃了,等待冷却到了第二天。如果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很少会有一个人睡了一晚上觉还很生气。

可恸影显然不是大多数人,对他来说没有事是越拖越好的。

他敲响了门。

安静,安静地仿佛没有人会来应门。恸影也安静地等,等到他的裤子都快要被风吹干,门才打开了。

柳麒看了他一会儿,他的眼睛因为困倦而有些红丝,高束的马尾也散乱着,他看起来像是刚睡醒,在绝不该是睡觉的时候:“怎么了么?”

恸影犹豫道:“你之前的时候,是生气了吗?”

柳麒沉默,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摇头,终于又笑起来:“我没有生气。”

恸影道:“那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只是…”柳麒的手握得很紧,指节也捏得发白,他苦笑道:“你那副模样,我不知该怎么面对。”

“为什么?”恸影问。

他什么也不记得,但是他觉得柳麒绝不应该讨厌,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

柳麒慢慢地转过头,凝视着地上的草叶,他似乎已经笑不出来:“我会想起你被抓走的时候…”

“我没有受很多苦。”恸影下意识道,他像是安慰,又仿佛急于剖白:“听风——就是那个剑客,他救了我。”

柳麒不回话,他仍然注视着恸影。

“他既没有为难我,也没有做过让我难堪的事。”恸影道:“他在迷梦泽一直陪着我,如果没有他我一个人应该早就疯了。”

柳麒的神情飘忽,他在听,又没有听。

这些话他想听,因为他希望恸影在他无能地逃离后平安无事,他又不想听,不想听恸影夸赞另一个人。

恸影又道:“柳大哥,我其实在迷梦泽时,便已和他互生情愫,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再回去找他…”

恸影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的背已经重重磕在了地面上头。柳麒的手按在他的肩头——这只枯瘦的手如同一块大石头一样,他竟然无法挣脱。

柳麒盯着他,不说话。那双漆黑的眼睛曾经犹如点星,现在在屋中无边的黑暗里,黑得看不到任何人影,任何神情。

恸影感到有些恐惧,他的眼睛已经无法再和柳麒对视。他狼狈地移开视线,低着头去看男人领口深处一层皮下一根根肋骨,这个人瘦得令人心惊令人害怕。

柳麒忽然笑起来,他明明在笑,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温暖,他道:“你说奇不奇怪,我这一辈子从来没和你生过气,你也没让我生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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