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杨烨皱眉道,“你是说预言未来,先知?你们未来规划局不会就是靠水晶球占星来运作的吧?”
如果说预知未来,那倒也有一定的依据,毕竟第六感的概念早已被证实,但这些所谓的“预知”根本无法被量化,也无法作为任何可靠的依据。
他们都不是太刻板于礼节的人,不用像甫星澜当时在甫家一样,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用餐便一边聊了起来。
“是观测。”蓝初容想了想说,“你认为‘未来’是什么?”
“以后的事?”
“那什么是‘前’,什么是‘后’?”
“这是什么哲学考试吗,蓝老师?”
蓝初容在半空中调出一面屏幕:“你可以用最简单的图像来表述。”
杨烨一转手中的餐刀,用刀柄在空中的屏幕上简单快捷的画了一根线,在中间的位置点了一个点,圈了出来:“假设这是我,那我之前经历过的时间就是过去,是‘以前’,而之后尚未经历的那些时间,就是‘以后’。”
“所以这条线,是一根时间轴,对吗?”
杨烨吃着东西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先来梳理一下‘时间’。”蓝初容说,“首先,我们看不见‘时间’,因为‘时间’本就是一个由人类定义的抽象概念。”
“我们当然可以这么理解,但实际上,时间并不是一根线。”蓝初容在他画的图案下打了个圈,“时间是一个量,用来量化或记录某种变化。”
他举例道:“就比如星球公转了一周,人类将这定义为是一天一夜的‘时间’。但如果将‘时间’这个概念从你的脑海中去除,那么我们直接得到的变化,实际上是星球公转一周的距离。”
“古代时,在最初的母星地球上,人类以地球绕太阳公转一周为一年作为‘阳历’,以月亮围绕地球转动的周期作为‘阴历’。本质上是用记录这两颗行星变化的方式,来衡量人类自身的衰变,这就是我们的人类的‘时间’与‘年龄’。”
“所以呢?”杨烨能够明白他在说什么,毕竟现在所有的区域也都是用这种相似的“周期”来进行划分。
“所以,当我们消除‘时间’这个人为定义的抽象概念,剥离出最直接的客观联系,‘未来’指的并不是之后的时间,而是还未发生的某种客观变化。”
“你的意思是,这个未来管理局可以预测这种变化?也就是所谓的预测未来?”杨烨皱眉道,“我知道大型主机的分析能力非常强悍,但整个宇宙中有这么多的变量,怎么可以精准的预知?”
蓝初容微微一笑:“所以我说的,是‘观测’,而不是‘预测’。”
“预测指的是根据现有的条件,来推测、预计,无论多严谨,在发生之前,都无法被确定。”
“但‘观测’,指得是——‘看见’并‘测量’。”
“你是说这个未来管理局可以直接看见未来?”杨烨比较难以置信,“任何有质量的物质都不可能超越光速,也就是看到过去。而光是信息传播的介质,这是常识,那你们又要如何看到未来?
“光速确实无法被超越,但这并不代表空间无法被扭曲,我们可以用作弊的方式来抄近道,获得与光赛跑的胜利。”
“你是说虫洞?”杨烨疑惑道,这么定义的话,人类进行宇宙旅行时通过的虫洞,就是一种空间扭曲的‘近道’。
“没错,这就是一种空间扭曲。”蓝初容说,“虫洞是自转黑洞和裸奇点相关联的奇点。※”
“当我们进入虫洞,也可以说掉入黑洞,穿过事件视界,奔向一个裸奇点。与黑洞奇点相反,光与其他粒子有机会逃离,事件视界不再存在。”
“时空会发生强烈的扭曲,靠近奇点后因果关系不再会被遵守,因果倒置的现象也会出现,结果会先于原因被展现,而外界观察者有机会观察到这一现象。”
“……”杨烨对宇宙旅行并不陌生,虽然基础教育中提过这些,可他对这些理论知识和猜想并不算太有兴趣,从未留心过,“你是说穿越虫洞时轻微的时空扭曲?”
“实际上这并不轻微。”蓝初容调出了一搜穿梭舰的全息投影,直接用叉子的把柄圈出了后半部分推进器中的某个装置,“只是我们拥有的工具,帮助我们屏蔽了这种感知,所以我们在旅行中并不会感到太多不适。”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如何先于因,看到果,那么,理论上,人类就完全可以:观测到未来。”
“……”杨烨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但却不得不承认蓝初容所说的一切都没有违背通识教育中的尝试,竟然即不魔幻,也不梦幻?
“但这样的扭曲能够观测到多远的未来,我们也并不生活在你所说的奇点边上。”
“对,所以这就是拥有了理论之后的研究了。”蓝初容说,“你应该也能猜到,这样的研究,从人类开始利用虫洞航行时,就早已展开了。”
“我们可以在穿梭舰上安装中和空间扭曲的装置,让旅行中的乘客完全不受到影响,就意味着人类已经制造出了与之相对的小型力场。”
“那如果扩大空间、时间,看到更多变化量,也让它变得更加可控呢?”
“那就可以……”杨烨觉得这一切简直骇人听闻,“看到未来。”
蓝初容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解释明白了:“没错,这就是未来规划局的最初的雏形和基础。”
“人类还真是……”杨烨哑然失笑,“不论何时,或许真正引领时代的,都是疯子吧?”
他想到了第二个虚拟世界中的诺亚和莉莉丝,同样也是当之无愧的两个疯子,将世界都给搅合得地覆天翻。
这会儿,他也理解了,这一切为什么会拥有如此严格的保密程序和严苛的泄密惩罚。
“这个未来规划局存在多久了?”
“从人类进入宇宙,就已经开始了研究,真正成立,开始行动是在ai主机可以极大规模演算后。”蓝初容解释道,“未来规划局的工作,是对观测到的大规模灾害进行调整和规避。”
“我们只能看见‘果’,而‘因’则需要通过ai主机的演算来筛选,就像是蝴蝶效应,或许很多灾难的因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一场区域型的大规模水灾,造成了一个地下娱乐城的惨烈伤亡,原因可能只是一个坏掉的ai,没能监控到天气变化,那我们要做的只是让附近行动组的人去修好这个ai,仅此而已。”
“这么简单?”这与杨烨想象的那些拯救世界的英雄戏码截然不同。
“大部分在演算出精确结果后,就这么简单。”蓝初容提起这个,有些不自在的羞赧,“你应该也看到我的工作室了,里面有很多分析报告,我的工作就是进行这样的情报分析。”
确实,杨烨不得不承认蓝初容确实非常擅长这个:通过已知的结果,或者现象,去倒推出成因。
可……
“这样做就能改变未来吗?”杨烨说,“既然已经被观测到,那或许无论如何努力,一切都注定会发生,许多影视中不也都是如此描绘‘命运’?”
“这个问题,无论是多元宇宙,还是未来树状图,那些故事中想必也给过类似的答案吧?”蓝初容解释道,“未来实际上并不是时间,而是‘变化’,那在观测到‘变化’的方向时,我们当然可以对这种‘变化’进行人为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