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朋来走上两步躬身道:“九殿下、驸马,宴席设在明淑宫。”
萧梦嵚笑道:“倒是许多年没去过了。”他神色自若,站在近旁的蔺惋漛却知道他极细微地顿了身形。
“圣上吩咐过老奴,这些年一直维持原样未变。”崔朋来甩了下拂尘,“请坐辇车。”
“多谢。辛苦大公公。”萧梦嵚却道,“车就不坐了。正好来得早了些,难得,我带蔺将军走走,往后他也要熟悉这皇宫。”
“是。”崔朋来让开路,“九殿下、驸马,慢走。”
蔺惋漛当然没有异议,极安分地跟着萧梦嵚,一副富贵少爷逍遥物外的潇洒样貌,倒真像是个闲散驸马。走到瞧不见崔朋来的人影时他才转头,挑眉猜测:“明淑宫……是云妃住处?”
“嗯。”萧梦嵚面色平静,“倒是没再让人住,十多年都空置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在那儿设宴。”
四下无人,蔺惋漛勾他手指:“回去过吗?”
“没有。”萧梦嵚明白他安慰自己,反手捏他指尖,还笑了一下,“自打搬到常贵妃处,再没进过明淑宫一步。我那时小,母妃遗物轮不到我来整理,我也没问去哪儿了。”
该问的不该问的一律不问,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律不说。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便不依不靠,如同本应如此。宫人们私底下都道九皇子薄情寡义,模样玉雪似的美,性子却也玉雪似的,又冷,又瞧不透。
同岁的小小蔺三公子生活在同一座京城里,过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日子。他从未探听那些闲言碎语,不妨碍他猜个八九不离十,如今不禁懊恼,在彼时彼刻离得太远。
萧梦嵚侧头看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十指相扣,还未说话,前方有脚步声传来,不约而同用力握了一下才松开。
脚步声齐整,拐弯迎面而行,果然是一队巡逻侍卫。当先那领队远远望见两人衣着,正待行礼,再仔细一看,立即愣住,步伐不禁乱了。
蔺惋漛敛眉,也有些惊讶,没想到竟会碰上于硠。
他虽不喜此人,但念在云妃旧识所剩无几的份上,送回他时只说瑾王府的卫队先前已由将军府安排妥当,未及早告知瑾王殿下。且既然萧梦嵚只带了一个,又考虑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干脆给于硠升了半阶,以堵余人之口。现在观察他的精神气,想是安分了不少。
在往明淑宫的路上骤然见到于硠,萧梦嵚别有感慨,全然不晓这两个男人的复杂情绪。他等于硠单独小跑到跟前行完礼,问:“近来可好?”
于硠躬身道:“托王爷、将军的福。”
萧梦嵚从袖中摸了枚银币递出,于硠正要推辞,萧梦嵚笑道:“年还没过完。你既然‘托福’了,总得让我给点福才行。”
于硠恭敬接过,捧在手里,一时心中酸涩。他清晨听说今晚的宴席,于是赶快设法与人换班,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居然真的遇到了。他小声道:“王爷,今晚的宴席在明淑宫,您……”
“嗯,我没关系。”萧梦嵚道,“明淑宫内的布置如何?”
于硠答道:“天未亮太监宫女们就在忙活了,不过仅在前殿,后殿似乎没有动静。”
萧梦嵚颔首:“继续去巡逻吧。”
于硠遗憾又满足,不敢再耽搁,告退归队。
蔺惋漛侧目:“什么时候带上的?我给你梳妆时可没放进去。”
萧梦嵚笑道:“新年总要备压岁钱。崔大公公分文不取,其他人还是会偷偷收些的。我控制着分寸,逢年过节给个无伤大雅的数,不坏规矩,皆大欢喜。”
蔺惋漛摇头笑:“以为你不在意这种事。”
“不在意,但少不了的打点得有。”萧梦嵚道,“不然谁给我找乐谱、茶酒来呢?”甚至克扣遭冷遇的皇子东西,亦非难事。既然活着,能活得更好些终究是好的。
蔺惋漛轻叹一口气。
萧梦嵚用手背碰碰他垂着的手,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可惜了,听说元宵节有兔子灯,我从没见过,期待了好久,原想着今天能去买一个玩的。”
蔺惋漛笑他:“路上拉兔子灯的全是幼童。瑾王要混在孩子堆里吗?”
萧梦嵚伸出三根手指,十分理直气壮:“我三岁。”
蔺惋漛很轻地拧他耳尖:“三岁也不给买。”目光促狭而温柔,“哥哥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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