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种族混杂的边城开这样一家情趣店,楚老板对情事可谓包容度极高。
可与其说她荤素不忌,不若说是另一种懵懂。因为懵懂,所以也察觉不出什么不妥。
这就导致楚袖其人浑话调情张口就来,真到事儿上却显出一股稚童般的莽撞来。
就比如她方才一时兴起舔了人家一口,只这一下便将仗义相助生生变成了趁人之危。
昭肃君何等体面一个人呀!那是站在青楼里都恨不得满身罩着佛光的人,便那么被她弄得白浊四溅。
楚袖心下懊恼,却又隐隐有些说不清的蠢蠢欲动。只不过那股蠢蠢欲动潜伏地半死不活,便被她团吧团吧塞到角落里,强行解释为意料以外的无措罢了。
昭肃君俯身过来替她擦拭脸颊,没用衣袖帕子,只捧着她脸用拇指蹭来蹭去,反复不得其法。
楚袖做了这么多年优秀下属,很快便察觉仙督大人视线落在自己唇角。她想着这人八成是看到东西溅到自己唇上,一面觉得弄到人家嘴上不礼貌,一面又觉得揉按人家唇瓣更不礼貌。
虽然两人所经历的不是同一种尴尬,但楚袖作为共情能力极强的下属,此刻轻而易举便能体会到顶头上司心中难处,继而觉得自己应该解决这个问题。
她水红舌尖轻轻探出,极快扫过唇角毁尸灭迹,再勾着巧劲收回唇间,然而舌尖并未尝到什么奇怪味道。
难道舔错了?楚袖犹豫是不是要再来一次。
却见身前越靠越近的躯体一僵,覆在脸颊的手指也不知不觉力道加重,剑茧磨得她有些疼。
她不解之下嗯了一声,便见眼前人倏然松了手,视线略带慌乱从唇角移开,又故作镇定落在她脖颈上。
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那视线便又从脖颈处离开了。
又是一阵沉默。
“尊上来这里就是为了解毒的么?”楚姑娘低声问。
“嗯”
“只是为了解毒?”
“本君——”仙君抬头看她,眼神探寻似乎想说什么,触及她疑惑目光却又停住,半晌才抿唇道,“自然还有其他事情。”
“哦”
楚袖觉得两人此次相遇实在十分不顺,这十分不顺中有八分缘故在她。
曾经明若珩刚继任仙督时,恰逢仙族帝君羽化在即,风雨飘摇间招来的侍者中常常混着各方探子。她同惩戒院出来的其他旧部最初还认真筛选,后来明若珩索性便不要仙侍了。
偌大一座承明殿,白日点将议事人来人往,到了傍晚便只有明若珩,楚袖,还有两个从小侍候的仙童。
琼华说承明殿清冷得像个棺材,晚间常宿在月老的姻缘殿。两个小童从小随主人被世家规矩教养长大,无事时沉默得当真像两缕幽魂。
楚袖实在无人说话,便只能同明若珩说。
说她话痨,倒也不尽然。虽然她本身是个话痨的性子,但彼时楚袖是个女扮男装的小仙君,自己也知道男神仙话太多恐有优柔之嫌,便只能憋着。
一肚子话闷在心里过上一顺儿,挑出几句自以为简练有趣的,再卡着时辰讲出来给明若珩听。
年轻仙君端坐桌前看战报看地图,听到她说话便头也不抬应一声。偶尔顺着答几句,便足够楚袖暗自高兴许久。
后来某次深夜,楚袖看着窗外星海实在好看,心里想讲给明若珩,又觉得这实在是句微不足道的废话,正斟酌时便见明若珩侧眸看她。
“想说就说,本君习惯了。”他说。
那晚明若珩心情极好,甚至还陪楚袖去殿外看了星海。
此后楚袖人前还是沉默寡言十分可靠的仙将,回了承明殿便对着明若珩自言自语。偶尔事务繁重的仙君实在头疼,便让她等会儿再说,忙完后有时会问她,有时两人便都忘了。
那时楚袖觉得自己有说不完的话,也并不觉得沉默是件十分尴尬的事。
可如今百年过去,她话攒的太多,想说时才发现竟也没有哪句值得拿出来说一说。
便只余沉默。
她这样想着,心中既有些伤感,又觉得自己当时一走了之于明若珩而言,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