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承明殿时,往往是明若珩早早起身洗漱修炼处理政务。楚袖则要在床上赖到天荒地老。如果明若珩没要事召她,便恨不得一整天都窝在床上。
她也懂得享受。床榻要不软不硬带些筋骨,锦被要蓬松绵软像云朵一样,各式抱枕在床上堆出一个安乐窝,跳上去整个身子都陷在锦绣里。如果不是知道楚袖本体是建木,明若珩会以为她是只兔子精或是什么热爱打洞的品种。
那时在外征战,楚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院长,我想承明殿的床啦!承明殿的床最软最舒服,我们打完就回家!”
后来楚袖死讯传来,明若珩在她房间坐了许久。
彼时成长为一方将领的女孩早已拥有独立府邸,但承明殿的卧房仍为她留着,只是床上她的味道却再不剩几分。仙族主君就坐在那张堆满软枕的床榻边不知想些什么,直到派出的暗探带回她出现在边境的消息。
“尊上,可要追司羽仙君回来?”暗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房间中主君不自觉泄出的威压冷若寒冬。
“不必”,男人沉默良久才给出指令。他走出房间,袖袍一挥,身后房门就被彻底封死。
“不过如此。”他说。
后来夜寒衾衣冷,明若珩孤身站在尘封已久的房门外,也曾好奇那张床究竟有多舒服,是否睡在上面就真能一夜好梦。但他终究没有走进去,他的好部下一句“累了”就亲手割舍的回忆,他又何必重新打开?
承明殿的床最舒服么?不过如此。
*****
窗外雨打芭蕉,男人从软被中醒来。
枕畔仍留有另一人的体温,房内矮桌上摆着一碗甜粥,几碟小菜,都细心用暖炉温着。楚袖已早早出门了。
这种感觉对于作息数年如一日板正的主君来说尤为新奇,他冰凉手指因一夜好眠染上温度,骨节分明停留在身边堆放成窝的锦绣软枕上,轻轻摸了摸,才慢悠悠起身洗漱喝粥。
傀儡青鸟从窗外飞入,仙君玉手一挥,房内顷刻便多了一张堆放奏折的古朴长桌。墨砚焚香,典雅气息同房内散漫疏懒的布置格格不入,却又因所居主人的缘故而奇异相融。
“近日又有几名魔将失踪,不过官职不高,魔域并没有太在意。”青鸟长喙一张一合,配上无神双眼颇有些滑稽。
“继续盯着魔域,看看魔族魂冢是否有异动。”
“是。”青鸟跳上窗台抖抖沾水的羽毛,又跟随主人飞到廊下。“魔域要不太平了,您近日要留在边境么?”
“嗯。”白衣美人轻应一声,撑伞走入雨中。
他一路慢慢走,拐过街角,穿过短巷,听到角落里几道声音窃窃私语。
“你说岁英会成功吗?”几个小妖与魔族凑在一起,年轻,颇具风情。
“会的罢?七夕节城中有些身份的都难免攀比情人,岁英每年都是收灵花最多的,谁能拒绝他的邀请呢?”
“楚老板若是接受岁英,我就也去碰碰运气!她好温柔,跟她度过一夜一定很舒服。”
“哈哈哈你做什么美梦!我可从未听说楚老板有情人!”
“胡说,几年前明明就有人见过男子衣衫不整从楚老板房里出来!”
“哦?”一道磁性清润的男声响起,围作一团的几人这才发现一旁站着位白衣公子。
公子半张脸遮着银色面具,只露出淡色薄唇与流畅下颌,虽然衣着素净并无任何标志,周身清贵矜持却明晃晃透着仙族的古板气质。
“诸位...小友,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几位刚刚似乎提起楚老板房中的....男子?”公子讲话十分客气有礼,他握着油纸伞的指骨轻轻摩挲,透出一股不谙世事的纯净来。
各有姿色的几个年轻妖魔这才回头打量起这位不速之客。
“你不会也是来邀请楚老板共度七夕的罢?”
白衣美人沉吟一瞬,“若是呢?”
他说话不快,咬字带着奇特的韵味,几只小妖许是被他感染,不知不觉也跟着慢下来。
“我劝您别抱太大希望,楚老板她最讨厌仙族了。”
“哦?”
见白衣仙君一脸意外,一位活泼些的魔女学着他好声好气解释道:“您确实是位美人,但楚老板她亲口说过不喜仙族的。何况她房内虽进过男子,却从未同人共游七夕过。连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岁英都未必能邀走她,更何况您这样的仙族呢?”
“这样啊,多谢。”仙族美人意味深长,未撑伞的一只手虚空一握,掌心便躺着几颗晶莹剔透的上品灵珠。
“这——”琼华城民风彪悍,街头巷尾恨不得讲话都用喊的,何曾见过问个八卦还送谢礼的道理。
“多谢公子”,几只小妖魔一脸不好意思从他掌心接过,下意识俯身拜了拜。那白衣仙族不闪不避坦然受了,显然是习惯了这等场面。
如此仪表,可惜生在仙族。好歹收了人家谢礼,一只小妖眼见美人转身离去,心下一动出声留客道:
“哎这位公子,诚然楚老板是很好的情人,但您风姿绰约倒也不必为此伤心。我们正下注今年谁能邀请到楚老板,您若是一人闲着无聊,不如也同我们压一注消遣消遣?”
仙君闻言轻声笑了,他转身回来,在小妖手中又放了几颗灵珠,“好呀”。
“您要押谁呢?”
“我自己。”
白衣美人说完便转身走了,徒留几个年轻妖魔在原地发愣。
“他是要同岁英争么?”
“怎么争?不会是拿钱砸罢?”
“有可能哦!这位美人好有钱,楚老板最喜欢的就是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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