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里回答不出玛塔兹的问题,玛塔兹也不催促他,就在屋子里清闲地陪他坐着,偶尔问一问家常随口的话题,像会不会写虫族文字,有没有接触过虫族文化知识之类的问题。
安里偷偷摸了几次光脑,他实在没接触过玛塔兹这类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让他总想找个人问一问。
他最擅长的大概就是讨好男人了,因为他道他们贪图他的情色,外貌和性别是他所拥有且拿的出手的,这是他知道的所谓“价值”,也是他唯一的生存依靠,但轮到与人正常接触交谈时,他就不太会了,因为他没接触过多少“普通人”,在不带情色意味的相处中,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十分被动的。
玛塔兹问他自己本事有什么价值,安里回答不出,他也想问玛塔兹需要什么价值,他想如果能知道玛塔兹想在他身上索取什么,那他或许能够自然地和玛塔兹相处。
但玛塔兹是他名义上的祖父,他不能用情色意味的方式与他相处,又是头一次被迫以主动姿态与人相处——他要主动向玛塔兹展示他本身的价值。
很难,安里也很清楚玛塔兹不满意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里从走神中惊醒,玛塔兹询问他是否想好了答案,安里犹豫片刻后诚恳回答:“我不理解,玛塔兹先生,请您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每个人的答案是不同的。”玛塔兹轻轻摇头拒绝,他叹息般给安里留下了这个难题:“去寻找答案吧,直到你能理解为止。”
和他交谈真的很吃力,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大部分都是沉默度过的。
安里身体和精神状态很差,到后面实在撑不住了,几乎坐着就睡着了,玛塔兹没有再为难他,让他回房间休息了。
安里一觉睡到下半夜,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在黑暗中静静地睁着眼,夜晚寂静无声,身边也没有呼吸声,独自前往虫族这件事太没有真实感了。
安里慢慢起身,在黑暗中径直走到自己的行李前,他对以利亚有所隐瞒,身体中的基因在折磨他,也在改变他,躁动的不止虫族基因,兽人的基因同样在活跃。
他视线落到没有整理的行李上,没有开灯的情况下也能看清它们——至少曾经他没有这么好的视力。
“先生,这个送给您。”安里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侍者,神色平静:“是我爹爹留下的几本日记,我想您可能会喜欢它们。”
玛塔兹失神地看着侍者呈过来的盒子,久久没有言语。
他难掩神色间的动容,反倒是安里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翻看了几页之后,玛塔兹突然询问:“你看过了吗?”
“还没有。”安里坦诚回答:“在我登上星舰前夜才修复好。”
那还是得知安里出发时间,专业人员日夜加班的结果。
“你不对里面的内容感到好奇吗?”
好奇吗?安里好奇心一直很少,像日记,梦境这些,他总觉得太虚幻,他更认为与爹爹相处过的时光是真实的。但当玛塔兹问是否好奇的时候,安里突然动摇了,他打起精神来到这里并且憧憬未来,不就是因为好奇爹爹的感情吗?
“好奇。”他回答。不过好奇也不是一定要去探究,艾洛尔提醒过他,一定要考虑好自己能否接受之后再决定是否翻看内容,虽然他不太理解,但他向来听劝。
“那你为什么不看完再交给我呢?”
安里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为什么不看呢?他也说不出原因,或许是知道日没有他要找的答案,也或许是知道即使看了日记内容,他也无法理解文字中蕴藏的情感,那还不如留下记忆中关于爹爹更灵动的样子。
玛塔兹翻了两篇日记后,又突然发难:“你离开安德斯的时候才十几岁,你对他还有印象吗?”
“有的,我一直记得爹爹。”
“记在心里吗?你这十几年都没有尝试过寻找他。”玛塔兹并不是空口白说,他其实对安里还是有怨念的,他那样大张旗鼓的寻人,哪怕安里只是在网络上搜一下安德斯的名字,他都有可能早些年找到他的孩子。
安里静默不语,他无处辩驳,也无力解释。
“或许是你们相处时间太短,你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吧。”玛塔兹刻薄地暗暗指责他。
安里没有理会,气氛一度冷下来,安里慢慢的吃饭,快到吃完时,他才回味过来玛塔兹话中有话,慢吞吞解释道:“日记是爹爹在荒星时候写的,我已经拥有过这段时间了,所以把它们送给您,希望您能高兴起来。”
距离玛塔兹的提问已经过了很久了,安里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到让玛塔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静静的看着安里,一时间竟然看不透这个小孩在想什么。
“您一直在看着我,是因为我和爹爹长得很像吗?”安里平静地问。
像吗?不可否认,安里的外貌确实和安德斯很像,但外貌之外的各处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甚至在玛塔兹的私心中,安里与安德斯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们并不像,但玛塔兹仍旧透过安里在看另一个人。
安里语气温和:“您可以多看看我,也可以把我当成爹爹,我会陪着您的。”
玛塔兹低声呢喃:“不一样的……”
安里只是静静的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