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雨滴。
江随出门时忘记带伞,看着窗边如丝的雨幕泛起了愁。
深秋常常会下这种雨。不大,也不密,走在路上甚至往往觉察不出来。但等某刻突然回神,就会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浑身湿透。
可江随想,他应该没有那么蠢。
陈秋拿着那份合同,许久没说话。
江随看了会儿窗外的雨,回过了头。
“学长。”江随笑了下,“总之就是这样。爸妈车祸住院后我欠了许多钱,他们走后我为了还债,被人卖给了爱丽丝,然后又被陆执买回家。所以,你可以收回上次的提议。”
桌子中央的檀香在丝丝缕缕地氤氲着,陈秋抓着那份合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在江随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按住了他的手。
“你说的是。”陈秋抬起眼神去看江随,“你说我可以收回上次的提议。而不是你拒绝上次的提议。”
江随愣了会儿,品出了这两句话中的差别:“我拒绝。”
“姜姜。”陈秋有些着急,站起来把江随按在了原位。
陈秋想了会儿,朝江随挥了挥手里的合同:“陆执把合同给你了?”
“没有。”江随摇摇头,“我说要看,第二天他拿过来放到了床头,后来也没找我要,所以我才拿过来了。”
“一份?”陈秋又问。
在爱丽丝时的确是签了两份合同,但另一份在卖他的人手里。江随觉得陆执应该不至于蠢到把唯一的一份合同随手就给了他,又实在搞不明白他们这种非法交易签合同有什么必要,回了句:“……不知道。”
陈秋抬手把那份合同撕的粉碎,江随愣了下,听到陈秋说:“别回去了。跟我走吧。”
江随一时间感觉有些讥讽。见到陆执。跟陆执走。和陆执做爱。见到陈秋。跟陈秋走。然后呢?会有什么区别?
“姜姜。”陈秋走过去,坐在了江随身边。“你们现在不正常。”
被陈秋触碰到后颈上伤口的时候,江随控制不住地颤了下。陈秋和陆执一点也不一样。江随想。
“陆执总是在让你受伤。”陈秋低头吻了吻江随的腺体,轻轻叹了口气,“beta的腺体对alpha来说没有任何安抚意味。他只是想让你疼。”
他在报复你。江随在心里补上了陈秋未竟的话。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自己经历的时候不觉如何,失恃失怙任人欺辱,在夹缝中艰难求生,江随像被索尔的重锤一下下敲碎了筋骨,个中痛苦早就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麻木。生活是一道深渊,江随想。死亡是解脱。
躺在陆执怀里的时候,江随竟然久违地瞥见了一线天光。这是一种重回人世的生机。就好像在洪水中漂泊了许久,一个浪打下来时你以为要就此沉入海底,可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了那只方舟。
陆执的一切都在这场暴雨中泯灭。他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让江随终于抓住了一丝过去的影子,让江随终于短暂地回到了曾经的符号。
而陈秋的那句“你们现在不正常”是一把利剑,扎破了江随给自己织出来的绮梦,割过来时江随猛然发现脚下的方舟竟然是如此的脆弱,轻而易举地就散成了一团腐烂的木板。
他和陆执之间正常与否暂且不论。江随只知道他呛了几口水,实在不愿意再困苦伶仃。
“他对我很好。”江随靠在陈秋肩膀上,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想起昨晚,江随终于找到证据一样,推开陈秋又说:“我也咬他了。把他咬出了血。他没有骂我。”
陈秋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江随眨了眨眼睛,“然后……我道了歉,说可以让他咬回来,就被他咬住了腺体。”
“不是咬住了。”陈秋替他纠正,“是咬破了。临时标记都不需要咬的这么深。”
他在报复你。江随从陈秋的脸上又读出了这句话。
“这不是对你好。”陈秋心里焦急着,想说服江随别再回去。他们都是普通人。如果江随今天就这样跟着他离开,陈秋不觉得陆执能发现江随的所在。
“你在自我保护。”陈秋捧住了江随的脸,眼神安抚着他,“如果他对你好,就不会一次次地把你咬的遍体鳞伤。如果他对你好,就不会一次次地强迫你。如果他对你好,就不会在和你做爱之后只甩给你五百块钱。”
“江随。”陈秋越说越激动,捏的江随脸颊有些疼。
“你知不知道随便一个omega一夜都要七八千。他就觉得你这么贱,上了你之后就给了你五百块钱?”
“没有!”江随猛地推开了陈秋,桌子上的酒杯当啷一声,江随被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