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书房只有微弱的呼吸声,明钺坐在主椅上翘着脚,双手合十放在大腿上,目光牢牢锁在盛舒礼身上,指关节有意无意敲着手背,久久等不到回话。
呼吸显而易见的急促不安,但明钺不选择揭穿撒了谎的小猫,仅在英语纸上勾勾画画,很有耐心的等着盛舒礼的答案。
然而盛舒礼紧张地捏着大拇指,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停在下颌角片刻,凝聚着份量,滴在了地板上。
头顶上的风扇慢慢发出吱呀声,光线晦暗不明,只能隐约看着明钺被西裤包裹的双腿在不停的变换,基本视线在上半身受阻。
随着时间渐晚,盛舒礼硬着头皮张了张嘴,艰涩地回答:“先生,我谎称生病是不知怎么面对您。我好像是病了,病入膏肓了,没有药可以治疗我。”
倾慕一个与自己同性别的人定然是一种无药可救的病,否则世人怎么会做出诋毁排挤嘲笑,更多的是把这当成传染病。
即使在喜欢多好,他都不愿先生因他受到世人的压迫和压力,他希望先生一切安好,平安顺遂。
在几十秒的沉默中,盛舒礼以为自己触到先生的底线,略微忐忑地抬起头,嘴里含着一口的空气,抿嘴在为自己鼓励。
忽然明钺胸腔发出低低的笑声,双脚并着微微敞开,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你想怎么面对我?”
盛舒礼被着低沉的声音红了脖子,耳朵泛痒地动了动,下唇紧紧抿成一条黑线,坚决不愿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觉得他太龌龊了。
这是对先生的无礼,他学不会尊师重道,也学不会不越界。
明明周围是灰暗看不清的,他却能从先生的语气品出一丝的取悦,像是他的话给先生带来了浓浓的兴趣。
有时候他会在想,先生是不是也喜欢他。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否决了,因为这世界对同性相爱并不友好。
再次缄默了好几秒钟,明钺也不恼盛舒礼的安静,代替盛舒礼回答问题:“你是想随时都能依赖我,抱我,亲我,和我行床笫之欢,对吗?”
每说一个字,盛舒礼的手便用力捏了一下大拇指,睫毛微微颤抖颇为讶异,直到最后那四个字击破他的想法,他才呼出一口气,不知道要点头还是摇头。
这些举动是很亲昵和暧昧的,却被先生直白的说出口,谅是他胆子想法在大,也难免羞耻地低下头。
明钺侧头看着窗外低飞的群鸟,乌云密布的天带过一丝雷鸣,漫不经心的问:“服服,告诉先生,先生猜的对不对。”
话理应来说是疑问句的,但盛舒礼却听出了笃定和确定,询问他只是想让他亲自说出口,把那些藏在心里的想法一一道出口而已。
知道自己瞒不过先生,盛舒礼微微抬着下颌,慢慢点了下头,“是,我想对先生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知道我脏,我丑陋,我……”
话音还未说完,就被明钺拍桌面的声音给打断了,盛舒礼的恐惧一下到达了顶点,骨骼无措地发抖,沉默的同时在等着审判。
不多时,江南终于迎来了夏季的第一场雨,如同交响曲的雨声密密麻麻侵入他的心脏,像个喧嚣的乐队想要遮盖先生的声音。
但先生的声音始终很清晰,甚至在他耳边扩大了好几倍。
“服服,过来,坐我腿上。”明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命令般的语气使盛舒礼不容拒绝,“坐好,看着我。”
盛舒礼鬼使神差跨地坐了上去,意外发现先生的双腿肌肉感很足,硬梆梆的坐着有些难受,不免挪动了会儿找个舒适的位置。
怎料先生一把擒住他的腰肢,嗓音低沉沙哑,像个缺水过度的病人,同他说:“别乱动,看着我。”
雨下的很大,他的心跳不受控的狂跳,听话的绷直身子,注视着先生温柔且深邃的双眸,霎那间他的心跳仿佛快停止了,呼吸一时凝滞。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书房内已然没有了光线,却能清晰听着对方急促有力的呼吸声,某种种子在逐渐的扩大,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候,盛舒礼头慢慢低了几寸,薄唇覆盖在先生薄凉的嘴唇,浅尝了一下先生唇角的味道,却被先生牢牢按住了头,撬开他的唇,扫净口腔的空气。
是熟练的,是不容拒绝的。
直到盛舒礼缺氧不能呼吸,明钺这才松开了他,意犹未尽地咬了他的唇,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书房外的敲门声音响起,喊他们该下楼吃晚饭了。
盛舒礼惊了一下推开先生,怎知后腰撞到了卓沿,一下往后倾倒在了桌面上,不过几秒钟,先生便俯身上来,小声说:“我不允许你诋毁自己,你不脏,你很好看。”
说完这句话,明钺像是若无其事的起身,掏出手帕扔给盛舒礼,示意盛舒礼好好整理一下表情,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门缝的微光照射了进来,盛舒礼心跳才慢慢静了下来,不是很明白先生的意思,但是先生吻他,还伸舌头了,是不是不反感他。
而且先生说他不脏且好看,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的喜欢他呢,不会是他的一厢情愿吧。
没等他回过神来,外祖母的声音再次响起,催促他赶紧下楼吃完饭。
在吃晚饭的时候,盛舒礼的眼神不受控的往明钺身上睨了好几眼,思绪随着入侵进来的冷风吹散,心不在焉地吃着鱼,鱼刺都忘了挑。
鱼刺不挑的后果便是被卡着,盛舒礼表情凝固了瞬,倏地疯狂的咳嗽,张嘴“啊啊”几声说不出话来,眼眶欲红,快急哭的望着明钺求助。
若是鱼刺不大是能吃着饭压下的,可显然盛舒礼早就把知识抛在脑后,等着明钺像个皇子的来救他。
明钺盛了一勺饭喂到他唇边,另只手抚顺着咳嗽,吩咐道:“这鱼的刺不大,吃几口饭即可。”
“别那么宠他,让他自己吃。”林楷公筷夹了蔬菜放到盛舒礼的碗里,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下月二十是服服的生日,明先生来不来?”
壁钟布谷鸟突然叫了八声,时间来到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愈来愈大,像是连续几日都不停歇。
入侵的风使盛舒礼哆嗦了下,犹豫的看着先生用过的汤匙,大脑飞快的做出决定,只要他不吃下先生的饭菜,阿爷阿奶就不会发现他和先生的事情。
没错,就是这样。
明钺蹙眉强行喂了盛舒礼一口菜,见盛舒礼睁大眼睛咽下,才道:“服服已经邀请过我了。”
卡在喉咙的鱼刺瞬间下沉,盛舒礼捂住喉咙挤出了眼泪,嗔怒似的瞪了明钺一眼,小声嘟囔着先生可真暴力。
好在这句话被雨声给掩盖了,无人听见。
陈莲笑得很和蔼,问道:“服服还想邀请谁啊?提前说人数,阿婆就可以准备多点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