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蒋母脸色由白转青的时候,知府大人叶扬对着文件细细看了一遍,面上的云翳愈大的浓烈,把文件甩在了地上,憋在肚子里的火终于忍不住了。
伴在右侧的官员弯腰拾起文件,文件共有几页,许是文件用着小楷笔迹写着,清晰明了,浅浅扫了一目就能抓到重点。
这个重点罪实在让人气愤不已,官员复杂地拧着眉,收到叶扬的指令,轻轻嗓子,在酝酿着朗诵的语气。
周遭的声量陡然降下,纷纷好奇地等着官员,就连盛舒礼也好奇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为何两位官家人面色那么难看,难不成蒋明真的是犯上了什么死罪么。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盛舒礼发现沈楼肩膀不断的抖动,想了想还是把手搭了上去安抚,方便来缓解这凝滞的气氛。
官员只读民心所想,扬声念:“前年五月,蒋明因心生妒忌他人容貌,便把人推到码头边,谎称是那人自己站不稳脚掉下去的。那人被捞上来时撞到了大船,被捞者和捞者纷纷丧命。证据如下,码头有人目睹事情经过,却被蒋夫人口头上警告,说若是说出去,他的下场也会和那人一样。”
众人忆起这桩大事件,本就扑簌迷离的失足案一下变得清晰不少,还记得死者母亲哭诉说死者讨厌靠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独自前往码头边上,更不会失足掉下去。
这是个命案,若是蒋明被证实杀人,那蒋明就肯定会被关进去牢里。他们万万没想过蒋明会因嫉妒他人而产生杀意,那对林老家的盛舒礼是不是也带着同样的目的呢。
若真是如此,也难怪蒋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盛舒礼麻烦,至于盛舒礼能次次化险为夷,肯定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那位目睹事情经过的汉子向前一步站了出来,双眸浑浊沧桑老了很多,兜里掏出一本褐黄色的本子,弯腰鞠躬,那种压在自己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了。
小兵呈递本子,叶扬扫了几行字,含着冰霜的眸子燃起了凶火,“这些都是贿赂的过程,敢问先生这些东西是否还在?”
“在的,草民等着的便是这一天。”汉子马上说了个地方,心道老天终于舍得怜悯他们了,要把蒋家母子给收了。
那人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他的死亡给母亲造成了巨大的阴影,没多久就和那人去了。如果蒋明不害死一条人命,之后也不会连续死了几个人。
虽说蒋夫子是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的,但他们都统一认为蒋夫子也有错,错在不好好教育蒋明。蒋夫子这一辈子的心血都花在教育他人儿女身上,唯独疏忽了对蒋明的教育,实在是让人唏嘘。
两位小兵得到指令赶往汉子所说的地方,蒋母心沉了几分,好在年纪阅历摆在那儿,并没有露出什么心如死灰的态度。
反倒是蒋明做了不少亏心事,马脚也站不稳了,求助般的眼神询问蒋母,忽然想起盛舒礼的那句,因果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娘怎么办?我不能被抓进去,是你贿赂的,理应你来替我承担!”蒋明急促说着,“你都帮了我那么多次,这一次娘也帮帮我吧!”
没有人会乐意被关进牢里的,里面的脏物比外面的还多,一旦进去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所以蒋母闻言心凉了一大块,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推她下水。
“你疯了吗?我是你娘!”蒋母情急之下吼了蒋明一声,“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会一直替你善后吗?”
蒋明本想动手打人,自己身在堂内不能动手,只好阴恻恻一笑,“所以娘亲啊,在替我善最后一次的后吧,我保证以后重新做人。”
蒋夫子在一旁听着毫无波澜,像是认定了二人会锒铛入狱,寻思着要在他们入狱之前和离,他可不想失去育人育才的工作。
这里的事情经过全都被叶扬和明钺睑入眸底,明钺观察着盛舒礼的表情,没发现异常便安了心。
在等着证物到来之前,官员继续说了第二起案件:“去年十二月份正是冬日,蒋明因妒忌他人成绩,将人跪在雪地一天一夜,最后那人被冻死了。家属讨伐不成,没有地方哭诉,只因前任官府也被蒋母收买。”
又是一起冤屈命案,百姓纷纷忆起去年的冬天比往常来得大,几乎没人愿意上街走一趟,没想过蒋明又因为妒忌而把人搞死。
对于这桩命案,盛舒礼也曾尝试想为他人伸冤,可迟迟都等不到为百姓解忧的官府,只有诉他扰乱公堂,被赶了出去而已。
那人家的父母也在场,俩人阵阵啜泣,前面还有那人年纪不大的妹妹,同样也在哭。哭声渐渐不能自我大了起来,尤其是妹妹哭着喊着要哥哥,让人忍不住心酸。
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自己家的才是。盛舒礼想不通蒋母究竟如何买通官府的,难不成里面有什么猫腻么?
大概是感染了重重的伤悲感,盛舒礼鼻子泛起了酸意,双手搭在阿爷阿婆肩膀上,隐忍着欲哭的眼泪,见到先生朝他一笑。
他知道这是先生搜来的证据,是为了他。
根据新颁发下来的法律来瞧,只要手上沾染一条人命,就必须杀人偿命,如今蒋明杀的可不只是一条人命,就算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小兵搜来了一大箱的木材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皆是昂贵的东西,还包含不少现钱。小兵们统计了一下,大概贿赂了快一千块钱,法律应当断手。
一千块钱在当今社会可足够常人家吃个几年,想不到蒋母会堵住他人嘴舌花上那么多,真的是有钱啊。
叶扬手握着其中一张的资料,渐渐的攥紧,纸张都皱了一个角,盯着沈楼好几眼,挪开眼神,才道:“多计罪案就不一一列出来了,蒋夫人蒋明,你们可还有话说?”
蒋明沉沉吸了口气,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一切都是我母亲所为,我并不知情。我不过推了一下人,怎么知道那人命那么短就死了呢?还有案二我只是罚跪,我又没殴打他,可算不得我的错。”
言下之意都是他们该死,他蒋明只是做了个小事,谁能知道就死了呢。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愤愤骂出了声,若是没有兵官们围着,他们恐怕会向前暴打蒋明一顿。其实江南百姓是很热情的,只是因为蒋母和蒋明所为,他们才不敢多管闲事。
论一个小小的夫子之妻和子为何有那么大的实权,是因为蒋明并非蒋夫子亲生儿子,而是前任知府的。
别人还不知道此事,但是叶扬和明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免对蒋夫子同情了起来。
蒋母狠狠打了蒋明一巴掌,“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儿子?我替你善后那么多次,你就这样回报我?”
活到那么大,蒋明从来就没挨过蒋母的巴掌,一时间忘了身处堂内,“娘!你打我!你不是说会护我一辈子的吗?你的一辈子就那么短吗?”
“你只会给我惹祸,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蒋母也顾不得周遭的人,急忙站起身,没一会儿就被官兵给下压跪下,“我要见李闲!我要见李闲!”
李闲正是前任知府,因被人贿赂过多而关在京城的审讯室里。由于是秘密被关押的,蒋夫人并不知道此事,只当作李闲抛妻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