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璇的话令我有些沮丧。尽管我爸宠我,也不会任我成为废物。
我以为和宋洋的那件破事儿解决了,没想到那天从董璇家回去,我妈厉声问我是不是打了宋洋,我承认了。
约是存了点儿傲气,我妈听后就拿着炊帚一种打扫案板的小臂粗长的炊具敲我的头,抡在我的胳膊和腿上,隔着衣服“砰砰”响。
我说什么来着?比我打宋洋疼了不知几倍,炸裂般的疼。
我爸从未下这么重的手,她是我妈啊!为什么总拿炊帚敲我的头,她凭什么这么打我?
我每次都能摸到被打得那一片鼓起一个疙瘩,轻轻摁一下,有点软,还有些疼。有时候是头顶,有几次是后脑勺。
“你才多大?啊?!你就拿棍子打同学?啊?!你说话!为什么打宋洋,今天要不是宋洋他妈在肉联厂拦着我跟我说,人家根本就不敢吭气儿!”她喜欢大声叫骂,妄图盖住哆嗦的声音。
实话说,当时的感觉早已遗忘。只知道特别难受,心口像被堵住似的,我大张着嘴呼吸,说不出话。
我妈打我,我首先不是为自己求饶,我在找为她开脱的理由。她可能是因为害怕我长歪才教育我,也可能是因为怕我捅出什么事或者出什么意外,我妈还是心疼我的……
可是都不是,我听到她说:“我要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当初就不该听你爸的话把你生下来!”
然后她就蹲下去捂着嘴,泻出猫叫般凄厉的哭声。
这句话在我耳边回响了很久很久,同大街上卖液化气的车不断循环的《世上只有妈妈好》一样,我记到了现在。小时候生活需要液化气,商贩拉着气罐到处跑,所以播放儿歌来提醒家户。
我妈把炊帚甩在案板上,脱了围裙说:“不说是吧,不说就别吃饭!你和你爸一个样子,都不想听我说话!我还得伺候你们…”
我没再继续站着,直接回了屋我刚入二年级没多久就自己睡觉了。我妈的话提醒了我,我爸呢?他怎么还不回来,他也不想要我了么?
迷迷糊糊的,我没了意识,再清醒已是晚上了,周围黑咕隆咚的。
不知几时,我爸才回来。我听到他在客厅和我妈说话,大概是问我的情况。我猜我妈应该在客厅喝酒,边喝酒边流泪的那种。
“吱—”,我爸拧开我的门锁进来了,他打开了卧室的灯。我躺在床上,用小臂挡住眼睛,我爸喊我的名字说想看看我,我不理他。
我爸坐在床边,手覆在我的胳膊上问:“芮芮,怎么了?跟爸说说。”我闻到了酒味儿。
小孩子总是渴求安慰的,他一说话我更想哭,鼻子一酸,心里难受得发紧。我半句话没说完,就哭得很凶,声音都变了调,特不好听。
我也不管我妈能不能听见,哭诉着:“爸呜啊啊…我妈打我,因为我…我打架…我妈说她就不该生下我…爸爸…呜呜呜…我听话,你别…别不要我行吗爸爸,嗬呜呜…”越哭越委屈。
我爸紧皱着眉,用那双大手拭去我满脸的泪,低声道:“芮芮,爸怎么会不要你呢?嗯?爸也不后悔生下你,有你是我最大的福气。芮芮不哭了,爸看着心疼。”
听到他这样说,我哭得更来劲,他把我搂进怀中,怎么安慰都不行。若说我矫情也认了,我妈总是拿炊帚打我,有时候我不会跟我爸说。很多事情得他自己发现,比如我喜欢他。
大概是有人撑腰,我越来越大胆地埋怨:“我在挨打的时候,你在喝酒!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你得后悔你没在家,呜呜呜……”
我哭得打嗝,气儿都不顺了,我爸拍着我的背,我才渐渐安静下来。
我突然说:“爸爸,我妈又拿炊帚打我的头,胳膊和腿,疼死了,比我打宋洋疼多了,半条命都丢了…”
我爸脸一沉,骂我乱说话。但还是捋起袖子看我的胳膊,白皙的胳膊上都是留下来的红印子,腿上就更不用说了。
我看我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小声说:“爸,我头也疼,你摸,一个大鼓包。”我引着他的手放在头顶。
我爸也不哄我了,轻轻摸了一下我的脑袋让我先睡觉。他肯定要去找我妈了,不知道干什么。
我现在才不会睡觉,我趴到门边听他们在客厅说话。那时的房门都不是实心儿的,隔音不好,家里又是平房,尽管压低声音也听得大差不差。
猛然间我就听见我爸怒吼:“过不了就离,你再打芮芮一次,咱俩就别过了。你是非得弄到那个局面么?”
我妈也是恼了:“离就离,又不是第一次了。离了正好,你还可以去找孙艳梅,你那相好可真行,前几天刚和她那煤老板离婚,看她要不要你!”
我爸压着声音:“你提她干什么?又疑心病什么?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
我妈止不住的火气:“我疑心病?尚樾川你要不要脸?前几年咱俩离婚后,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孙艳梅了?要不是我怀了尚芮,你压根就不可能跟我复合!这么些年了,我看你跟她就是没断!她前脚刚离,你后脚就跟我提离婚,你算盘打的哗哗响!尚芮也大了,什么都不背着了是吗?行,早离早解脱!”
我爸想拦着她那张嘴也于事无补了,我妈说得太快,我全听到了。
今天挨打挨得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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