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病好之后，伽什才去布里克街117A拜访那位自诩深居简出的法师先生。其实早在他成年那天，斯特兰奇就曾把他邀请到圣所，亲手将悬戒正式交给他。
可真到伽什回到美国，再次拜访圣所的意义又变得不同。
悬戒是那个赋有魔法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十八岁的他，有时还能装下一个洛基。自由从来是条画在地上的白线，没有人能真正限制他迈出那一步。
伽什拎着行李箱飘洋过海，一一见过离开时告别的人，直到最后见过给了他这个行李箱的斯特兰奇，心里才真正产生了自己回到家的实感。
一切的一切，是伽什执着地要给自己连睡梦中都在海上飘荡的心圈上句号。
“嗨？”
伽什从茶水间探出头，并不明白为什么斯特兰奇会把他开传送门的点限制在这个小房间，他难道不配直接出现在会客室吗？
斯特兰奇头也不抬，坐在专座上给书翻了一页。
被打扰的人遥遥向伽什举杯，“自己泡好茶再过来，记得不许碰我最上层的茶叶。”
闻言，伽什罪恶的手立即伸向顶层几个小罐子，打开一闻——
熟悉气味萦绕鼻尖，伽什瞬间气笑，抓一大把茶叶扔进杯子，朝会客厅的方向喊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好像是我为你从外祖父那儿拿来的吧？”
至尊法师脸皮厚如城墙，理所当然地挑眉：“那就是我的了，这些茶叶才刚刚够抵你的学费。”
那斯特兰奇收的学费还挺贵。伽什刚一落座，红斗篷便沿着斯特兰奇的裤腿向他身上攀，扯动他胳膊时差点没让茶全洒出来。
斯特兰奇抓回每到这种时候便格外热情的小红，顺便稳稳托住茶杯，嘱咐道：“别浪费了好茶。”
伽什浅抿一口——啧，果然泡浓了。
不过没关系，喝茶不是重点，“之前你教我的东西，经过这段时间努力练习总算有眉目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等待夸奖。
谁知斯特兰奇极其平静地“哦”了一声，随即指尖听到书的某一页，目光在古籍中搜寻起来，似乎在给伽什马不停蹄地挑选下一个学习内容。
斯特兰奇天生不是当老师的料，每次找伽什都会留下足够普通魔法师消化几年的学习量。截止四个月前，伽什对控制时间的能力还不甚熟悉，因为怕把事情搞砸无法收场，更是从来没用过。
可斯特兰奇却直接让他更进一步，试着在时间静止的情况下切割空间，相当于圈出一块由他全权控制的战斗空间，使得自身能量消耗得以降低到最小，还能防止范围内影响外扩。
更别提，他还希望伽什将其他所学融会贯通，在这个过程中形成自己的一套体系。哪怕前期不熟练的时候还需要依赖悬戒来维持法术稳定。
这相比伽什之前学习的内容简直是质的飞跃。
他就是一块斯特兰奇的实验田，因为魔法来源与一般法师不同，不依靠悬戒也能施法，甚至能量本源就是身体里的晶石，伽什对魔法的兼容远超旁人。
许多古籍里记载的、甚至尚未记载的魔法，斯特兰奇光靠维山帝给予他的能量不能完全触及，只要好好培养伽什，伽什就能替他完成。
这个孩子的天赋简直超乎斯特兰奇想象，有的时候感受着伽什回馈给他的东西，斯特兰奇甚至怀疑这是上天专门赐给他的惊喜——
虽然这个惊喜话很多很吵就是了。
“四个月，”小惊喜一脸不高兴地凑到斯特兰奇面前，伸手挡住他看书的目光，“只花了四个月哦，这么难的东西我都琢磨出来了，你不夸夸我吗？”
实际上，斯特兰奇对伽什花了四个月时间这件事没什么实感。
钻研魔法这件事本就容易让人废寝忘食不眠不休，以前还拿着时间宝石的时候，斯特兰奇遇到弄不通的法术，时间这根发条被他当玩具般来回拨弄也是常事。
饶是被人挡住，斯特兰奇也没有从书上移开目光，纤细的手指就那样伸到他眼前，试图挡住一本摊开足以盖住他大腿的古籍。
修剪整齐的指尖小巧粉润，两只手在空气中摇晃时，连带着魔法书都仿佛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
食指划过鬓角，斯特兰奇熟练地开始苦恼了，小红在这时也躲在背后猛扯他的衣角，这让他终于明白不能再在伽什面前假装认真看书了。
斯特兰奇没有像往常一样夸奖他，他比伽什更早意识到眼前的已经是个成年人。
“天赋使你伸手便可触及其他人此生的天花板，比起我的夸奖，你似乎更需要思考一些其他问题，比如拒绝成为一名特工之后，你是否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自己的能力。”
在伽什最初就是以特工标准培养的情况下，他的思维并不契合他贵族继承人、名校大学生的身份，可以轻易跳脱普通人的生活逻辑。
伽什似乎也无意成为守护圣所的法师，那抛开斯特兰奇发掘他的私欲，刚十八岁的人会怎么看待自己拥有的超能力呢？
是钱权之外，另一种超然于凡人之上的特权吗？斯特兰奇有种天然的担心，神赐天赋的孩子会失去对超能力的敬畏。
不知道其他人还会不会想起他们还有引导的职责，斯特兰奇自认识伽什起，便将他划进自己的职责范围，监护时间愈长，他心里的关切愈甚。
其实称赞于伽什不是必需品。
他从口袋里拿出悬戒，并未套入指尖而是放在掌心，凝视着上面陈旧的纹路。
有些问题并不合适和洛基谈，伽什也从未和其他人说过，眼睛描绘着悬戒与掌心纹路相接的地方。
“我时常会想，就算和我来往的人中大部分都是拯救过世界的超能力者又怎样，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背着书包往来于家和学校之间，就是人群中最普通的一个学生。”
“没有人知道我会魔法，我会再多的格斗技巧都不影响一个事实，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做个平常人。”
斯特兰奇沉默。因为了解伽什的过往，他很容易便能理解这段话背后，伽什习惯被大家当超能力者对待的同时，藏在心底长久的迷茫。
伽什却为话语暴露出来他缺乏承担精神而后悔，见过太多的英雄让他下意识对自己的迷茫感到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