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到了那些未知来电人的电话。最开始是在运动会,还伤了周海壹的室友,后来则时不时有,剧本杀那一晚他不小心接通了。近期他没有再遇见这种情况,但周辛楣一提到影响了通讯,周海壹就不得不拾起这一环。
小壹:我抓不到它,真的。如果它想要狩猎A面,那它为什么不出现?
黑夫人:小壹你倒还挺凶,还说要主动去抓它,爪子都还是钝的。
周海壹:既然我们在集市上都发现了它的踪迹,那说明它是跟过来了,可黑夫人每天都在庙附近巡逻,没有看到任何的痕迹,我猜我们的庙宇里有什么东西它很忌惮。既然这样,我就暂时先休学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看你们商量得这么严肃,我想还是小命要紧。
周海壹从不矫情。他想上学是因为他们学校的休学制度是整休一年,不能只休一个学期,所以能不耽误就不想耽误。然而,他那不安的直觉骚动得更厉害了,周海壹不能放任第六感不管,总有种天眼已提醒到此,不能耽误良机的命运意味,便不再挣扎。
从那之后,直到开春,直到漫山的野花和新叶都长了出来,直到阳光开始缓缓蒸干森林与泥地,周海壹休学在家,跟着周辛楣偶尔侍弄花草,兼职学做菩萨——就是学周辛楣救人的本领。
之前都是周辛楣在电话里说,或是直接发了电子的文档过来,让他自己琢磨,现在周海壹带在身边,手把手教的确是快了很多。总体而言,周海壹学的无非是这几种本领:第一,如何有意识地控制B面开启通道,如果A面无法实现这种意识控制的功能,那B面开启的通道将有较大的随机性,比如会产生较大的偏移,或是在通道的性质上考虑不周。第二,如何制造周海壹的“盒子”。用周海壹看过的比较时髦的设定来形容,他们这一类生物很容易做一种主神,可以对某一对象制造虚假记忆,使其认为自己活在不同的世界,像是里的快穿之类的。这比较难,一般都是人到中年甚至老年才能彻底参悟,不过提前教也不是坏事。第三,如何在制造通道和空间的时候,最大程度降低对人类世界的影响,例如将人类的视觉记忆压在舱底,或是在短时间内剥夺人类的注意力,以至于让人类忽略、绕开通道的存在,避免误入通道。
做菩萨这个本领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容易。周海壹终于知道,为什么观音像背后的门常年封着,因为那是个入口,周家人在解救误入歧途之人时,通常都从佛堂的门开启通道,会非常稳定且省力。
这段时间,周海壹买了非常多物理相关的书籍回来,想以现代科学的思路研究他这一种族带来的现象,说不定能拿诺奖呢?好吧,也就是想想。周海壹现在都开始质疑诺奖和这些顶级期刊的新颖性了。他怎么觉得真正新颖时髦的东西其实都没法发表呢?要么是发表了引来自己的杀身之祸,要么是有像钟山计划这样的公司,悄没声地就签了协议垄断了现象和现象背后的技术。
时间就这样到了五月。
四月底的时候,周家接待过一群钟山计划的员工,当然,席箐不会在这群人里,这是钟山计划专门负责建立物种档案的小组,组长叫丁达。周海壹接待着接待着,忽然觉得这位丁达好像是有点耳熟的,后来才知道,这位组长其实还是个科幻作家。
“我们公司投资的方向多了去了,传媒就是一个很大的分支,我们开发自己的特效制作公司、游戏引擎开发工作室,创立游戏公司和影视传媒公司,推出一些大家以为是虚构、其实是非虚构的文艺作品。新技术的释出需要至少花二十年来给人们做心理建设,这样才能在技术落地、推出产品的时候,迅速被人类所接受。”
周海壹从书架上抽出丁达写的科幻,一通啪啦啪啦地翻书,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翻找了好一会儿,他任由书本大开着,没找着他那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所存在的描写,只能叹口气道:“你们真的有点恐怖了。我还以为这些里都是先有了幻想,幻想启发现实。结果现在你告诉我,现实早就存在了,是怕人们不能接受,所以用了比较委婉的方式先提醒他们而已。”
丁达替他合上了书本,还颇不要脸地从衣兜里掏出原子笔,给周海壹在扉页上签了名。丁达说:“你们也是能创造现实的物种。我的建议是,大胆地活着,审慎地行事,积极地享受,剩下的交给时间和来自我们这些非人物种的相互支持。就这样。”
周海壹被丁达这位大叔给燃到了,用拳头碰了碰大叔的肩膀,模仿台剧腔说道:“拜托,很酷欸!不过要是被人类发现了,我们会不会被……”周海壹大拇指一横,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其实没有分得那么清楚啦,说是非人物种,但大家都人模人样的。我们老板投资了一大批搞人文学科的学者在考虑这些事,这种生物哲学问题就交给他们,我们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别想那么多。”
丁组长撸了一把周海壹的头毛,又把包装好的礼物交给周海壹,说是公司给SPC-47的小独苗的礼物。
周辛楣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她刚刚私下里拒绝了公司的合作申请。他们想在佛堂里添加监测的系统,周辛楣没让他们这么做。
说什么也是他们的祖地,而且似乎家里这一整片地界有着它独特的秘密,周辛楣不好肆意妄为,因为照他们种族的哲学观来说,他们所有祖先都还活着,而周辛楣成了第一个主动愿意和外人交换大量种族信息的人,这其实是有风险的。不过也是因为钟山计划出现得晚,要是早出现了,可能这担子就落不到周辛楣身上,只能说是形势所迫。
不幸的是,三日后,周辛楣失踪。
那是个不平常的早晨,凌晨时就狂风大作,仿佛把屋顶都要掀翻起来。周海壹睡得很不踏实,总觉得眼睛合不拢,隐隐有暗光扎进眼睛,像不成形的光怪陆离之噩梦,没有具体的内容,只是让人极度不安、心慌。周海壹醒了两回,天花板上投着青白的光影,被防盗窗的铁栏杆划得一条一条,B面陪着他睡,睡得倒是很踏实,只有周海壹满耳朵都是自己心跳的咚咚声,动脉血管每次勃跳都带着他脑海中极细的神经一通发颤。很快就黎明了,周海壹这样想着,又逼迫自己闭眼休息。
白天起床,周海壹梳洗过后去做早餐,小份的端到妈妈房间里。
周海壹只看见周辛楣的房间像被龙卷风刁钻地席卷糟蹋了,书柜倾倒,床铺散乱,衣柜里的衣服扑跌出来,周辛楣不知所踪。
B面欲要冲出去找黑夫人,周海壹让他停住。
他保持端着早餐的动作,几乎一动也不敢动。很奇怪,好像他浑身的天性都在告诉他,不能动,否则会惊扰它。
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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