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汽水喝完，大小姐说：“我明天就回去上学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席箐幽幽抬起眼来，“你之前已经帮了很多了。如果当初没有找到周阿姨，我估计是没脸见周海壹。”
“不会的，就算不是你找到，也可能是其他人找到。”
“嗯，所以，还好是我找到。”席箐说，“至少我不会被周阿姨和其他周家人暗杀。”
他可不是开玩笑的。
席箐之前是不知道周海壹是异种。他现在都不敢想，当时和周海壹分手，周海壹是怎么回了老家，加上SPC－47有杀伴侣的习性，想来周辛楣说不定提过，为什么不对席箐动手。不过，话虽如此，至今席箐还没有受到过任何SPC－47的主动威胁。周海壹之前做的那些不算数，周海壹自己都不清楚。他不自觉地抚上自己颈上的伤口，原本人的颈动脉就跳动得厉害，B面寄生在他的咽喉处，像是在共享席箐的脉搏。席箐一边自虐地抚摸伤口，一边思索大小姐给的开放问答选项。她给了机会，席箐这种机会主义者就要把握住。几秒后，席箐还是问道：“你不是龙吗？你们就没有那种……特殊的力量，比如能够治愈别人之类的？”
席箐长着一张既不相信神话、也不相信童话的脸，大小姐心中惊讶，面上老神在在，“是啊，有的，我就可以做到。”
席箐腾一下就站起来了。
“我知道你对伊恩做了什么！别朝我下跪，我不吃这一套！”大小姐往后猛退几步，怕成年男人拿自尊威胁无辜女高中生。
“……”席箐本来就没打算下跪求她好吗！
“我要是能治周海壹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大小姐诚恳道。
“我知道。”席箐问道，“那你是为什么不能治疗他？是不是因为，他吞食了天敌之后，现在的症状根本就不能算是‘病’？还是说周海壹身体条件特殊，你不愿意冒险。”
“都有，都有。”和聪明人聊天到底还是舒服的，大小姐手指点点下巴，说道，“我懂了，你是想问，就算不是我，会不会有其他的人拥有特殊力量去帮周海壹？那我要说，我都办不到的话，你把观音请来也没多大用处。我是觉得，你耐心地等一段时间，应该会出现转机。不要问我为什么，这是直觉。”
“世界上真的有我们人类所认为的那类神吗？呼风唤雨，我信。全知全能，我不信。”
“随便啦。不过，席箐，我要提醒你，神话这个话题最好不要在我爸面前提。虽然他也不是人类，但他和传统意义上的神差别非常非常大，而且他不喜欢那些过程模糊的捷径。”大小姐真是发了洪水一样的好心，她被她爸勒令回去上学，接下来席箐要面临的过程可不轻松，“而且我爸痛恨随便提分手的男人。我刚才要说但是被你打断的故事是，我爸也曾经差点失去我妈，他对这种事很敏感。但你和我爸的情形不一样，没有那种同甘共苦、互相扶持的成分，所以如果你要向他提要求，他可能会反应很微妙。他现在不是很想见你也是因为会想起我家的伤心事。”
“他会开除我吗？”
“噢，席箐，你忘了你已经离职了吗？”
蒋念琅总是打这种绝杀的球，把席箐最后一丝侥幸也给杀灭了。早知道那时候不该这么冲动签离职的，蒋老板甚至还批了，从大小姐的反应来看，蒋老板是没打算把离职这件事作废。席箐签的卖命书只是这次任务的，他之后能不能合理、合法地留在这个医疗基地都是个问题。
“你之前送我的那个叫‘命运引线’的东西，我没有用，需不需要还你？”席箐不再过多纠结，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在蒋念琅离开之前，席箐最后这样问道。
“现在我可以说了。那玩意叫‘血缘引线’，你留着吧。本来是留给你在后室里点起来，方便找周海壹的，没想到你全靠巧合找到他。”
“血缘引线？”
“嗯，这不是一包烟嘛，点燃之后，烟雾会牵出有直系血缘的对象。”大小姐耸肩道，“我做了一点设置，只能寻找到比你年轻的直系血缘对象，其实也就是靠周海壹肚子里的小孩在帮你。现在想想，说不定是真正的命运在帮你。”
大小姐挥挥手说再见，留席箐一个人在阳伞下晒太阳。席箐握住不锈钢挂杆，日头毒辣，热浪阵阵，忙进忙出的这些人都只能算是他的前同事。席箐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工作没有了，竹马昏迷了，小孩……他成了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爸爸，在妈妈怀孕的时候提分手，关系僵到一击即碎，如果不是周辛楣的B面心慈，现在席箐还继续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蛋。
席箐是个精美的竹篮，他终于明白，原来他的名字早就预示好一切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注定浪费世界上最美好的所有东西。
席箐坐回椅子上，他耐热、耐晒、耐心。从午间开始输液，医生下午三点又来了一次，席箐开始进食，又从下午一直坐在原地到黄昏。他眼睁睁看钟山计划这些手脚麻利的员工把周家改造成他再也不认识的样子。晚上十点，杨梦舒看席箐还守在外面，心里不禁好奇，席箐会不会回去睡觉。十一点，席箐站起身来，往电网外面走去，杨梦舒松一口气，结果一刻钟后席箐背着背包又回来了。
他不会是想睡在室外吧？没必要啊。杨梦舒想，苦肉计演给他看是没有用的！
席箐坐回椅子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竟然是开始不知道敲打着什么。十二点，杨梦舒想，就席箐这种熬夜法，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周海壹的B面恢复？席箐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搞些有的没的啊！
杨梦舒憋不住了，假装闲逛、实际故意地走到席箐身旁，席箐专心致志地解析AI留下的那些过程文件，杨梦舒突然出声：“你怎么还不去睡觉？今晚是不可能让你进去的。”
席箐早就听到了杨梦舒的脚步声，他的五感经过周海壹对他的大脑改造之后，真的发达了太多太多，现在也不会被杨梦舒突然吓到，只是淡定回答：“我想伊恩应该需要一个东西，以及，我想重新应聘钟山计划。”
杨梦舒这时候才想起席箐已经离职的这一茬，他是觉得他们公司不会趁现在要挟席箐啦，“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周海壹的事了结之前我们不会把你赶走的。”
“不，我想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