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天没睡,今天就不奉陪了。”席箐虽然答应吴先生,但并不打算勉强。吴先生也说他昨晚才到,现在得回去补觉,但席箐可以下午的时候和他去周边的雾浓顶村逛一逛。吴先生说接下来几天不一定还有日照金山的景色,天气并不总是那么好,席箐选择今天熬夜是正确的。
来这家酒店的还是情侣居多,可能眺望这座神山特别有纪念意义吧,不知道脚下酒店观景台的木地板上,跪过多少深情的单膝——不过神山应该听过太多誓言了吧,这些誓言都能实现吗?是神意还是真心呢?
看过日出之后,席箐回到房间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睡眠质量之好,席箐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已经睡过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睡得极其踏实,无梦,就连自己忘记拉上窗帘这件事都忘了——前台员工说过的,因为他的房间视野好,建议睡觉时拉开窗帘,随时随地享受自然美景。这还是那个睡眠时畏光的席箐吗?雪山明亮的反光都快要亮得像钻石切面。
下午,席箐臭着脸出现在酒店大堂。吴先生笑呵呵地挎着两个相机包,递给席箐一个:“来来,小席同学,你会摄影吗?”
“不太会。”
“噢噢,没事,就随便拍着玩嘛,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吴先生笑眯眯的,“会开车吗?”
“让我开车吗?”
“不不不,我开,我开,但两个人都会开车的话比较安全嘛。”
席箐坐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这就拆开吴先生借的相机包。其实席箐没有那么菜,他是靠灵感拍照的,只看过一点摄影的入门及原理,这应该够用了。相机档次不输吴先生手上那台,看来是真心找个摄影旅伴而已。
吴先生说:“我们今天下午只去雾浓顶村看看,不过今天天气好,我们也可以沿着S237省道开一截,开到哪里算哪里,随便拍。”
席箐凉凉地回道:“那就是我开,你拍的意思,我明白了。”
吴先生连夸这小席同学上道,方向盘一打就驶离了停车场。
这车没坐多久就停了下来,这些路都还算新,修好不到十年,路况不错,所以开得也快。他们先开去了观景台,也就是早上小情侣临时开车要去的地方。吴先生调试相机,拍了拍下午的梅里雪山,他说:“我们先步行去村子,拍拍风土人情,走回来的时候正好拍夕阳。”
席箐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离开酒店之前,去礼品店买了一条围巾,正好围住整整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样就算迎面遇见游客,也不会总接受注目礼了。
“你知道吗,卡瓦格博——就是梅里雪山的主峰,现在都没有人登顶过。我们说的喜马拉雅山,在藏区神话里面位阶低于卡瓦格博。”
“我比较在意那座神女峰——缅茨姆峰。有人登上去过吗?”
“梅里雪山太子十三峰全都是处女峰啊,都不让登。”吴先生说,“村民们只会绕着山峰转经祈祷,绝对不会踩上这些神山。我们一会儿要去的飞来寺还有慰灵碑呢,1991年有一支中日联合登山队在攀登卡瓦格博的时候全员罹难。你难道是登山队的?”
“不是。我有同事曾经是登山队员。”席箐犹记得他们的后室救援队里就有登山队员,救援流程也大部分参考了登山救援。
“噢?说不定我认识你的同事呢,哈哈哈。”吴先生笑得爽朗极了。
可席箐相机里拍了大量的神女峰。南侧的缅茨姆峰真的像是要走,不是席箐的错觉。这山仿佛真的拥有生命,说不定哪次席箐回头,就发现那座山头消失了。
翻看相片的时候,席箐却又意识到,或许缅茨姆并不是要离开。她只是脚步稍远地跟着众人簇拥的卡瓦格博。
坐进村民的家中,吴先生的人脉天南地北的,他在来之前就联系过了雾浓顶村的向导,向导和酒店也有合作的,吴先生在微信里说他实在醒不来,等酒店游客散场之后,下午吴先生会主动拜访向导。向导亲切地留吴先生和席箐在他家吃晚饭,他们正好在这里开了农家乐,尤其向导听说吴先生是地质学教授,料想他以后说不定要带学生进山来科考的,就更热络了,说打八折。
“你是他的学生吗?”
向导的大儿子正是好奇心的小学三年级生,这样问着假装认真拍照的席箐。吴先生和向导聊着当地文化,席箐则是踩着木梯上了二楼,藏民修建的建筑以通风为主,二楼也有一片宽阔延伸的阳台,可以进行拍摄。
“不是。”
“他肯定不是你爸爸吧?”
“……当然不是。我们长得不像。”
“哈哈,对哦。”晒得黝黑的大儿子一笑还露出缺牙,“哥哥你要吃糌粑吗?喝不喝酒?”
糌粑可以,但怎么还劝上喝酒了?“我一会儿还要开车,但我可以尝尝糌粑。是你家自己做的吗?”
“啊,糌粑的面是我们自己炒的,但糌粑都是自己做啊。”小孩活灵活现地无实物表演怎么做糌粑,席箐发现自己把糌粑理解成了糍粑一样的东西,一想到要自己做,他就不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