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言冷笑,“贺君酌,鬼话说得好听,你让贺瑶去劝慰她?是劝慰还是恐吓?”
贺君酌道,“我妹妹与宣妃娘娘一般的性子,必是好言相劝,怎会是恐吓?殿下节哀,事已至此——”
“节哀?”顾青言一步步朝他走近,“阿莹不过二十出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你叫我怎么节哀!本宫允诺过有朝一日要接她到身边,她苦等我两年,好好一个人,被你发现后没多久就死了!贺军师,你告诉我怎么节哀,你来抵她么?!”
他已认定宣妃是被贺君酌逼死,急火攻心,举止粗暴无礼,握着贺君酌腰身,竟来撕他衣服。
方才快被对方掐死时,贺君酌也没有这么恼怒,反手扇他脸上,喝道,“够了!殿下,你发什么疯?”
吼完,气息接不上,扶着轮椅接连咳了好几声,苍白的脸色咳得发红,“我已说了,此事与我,与我妹妹皆没有关系,我知殿下心中悲伤难抑……待你冷静了,再来找我说话吧。”
他说完要走,被顾青言抓着手腕不放,脸上还浮着偌大一个巴掌印,黑着脸缄默半晌,将他按进轮椅里亲自推出去。
“阿莹死了……”
顾青言看着回廊,贺君酌抬头,只能瞧见他一抹冷硬的下巴,顿了很久,“……军师,我不该朝你发火,我送你回去。”
萧明珩每月允许姚微意出府一次,派遣两名心腹暗卫跟随。
两个从头黑到脚的人,抱着剑跟在后面,再加上姚微意脖子上引人注目的链条,大街上的游人对他退避三舍,看稀奇般看着他。
这种逛街还不如不逛,姚微意以前不喜欢出去,今天却不得不走一遭。
他停在瑞王府门前,让守门小厮进去禀报,两名暗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摇摇头,静观其变,暂且看他如何。
不多时小厮将他迎进去,到客厅喝了盏茶,来见的却不是顾青决。
锦罗瞧见了他,竟是落座也不肯,一副快些说完,好打发人走的架势,“武安侯竟准许你出府么?倒是叫人意外了。姚公子有什么事,快些说吧,王府还有别的事等着奴婢去忙。”
姚微意自知不招此人待见,但出府一趟,偏偏顾青决不在,也是无法,“姑姑可否替我转告瑞王一句,常国舅身边有个伺候的男童,约莫七八岁大小,他……是我朋友的孩子,阴差阳错被国舅捡去了,瑞王能否找机会将他要过来?”
锦罗看他一眼,冷笑,“若是我们家王爷帮了你这个忙,你手里,可有什么东西能回报他?”
“……没有。”伸手凭白要别人帮忙,未免显得脸皮厚了,姚微意道,“但我既在萧明珩身边,时常能听见他在朝中动向,若是日后有能帮上瑞王的地方,我一定——”
锦罗轻蔑道,“姚公子说得好听,真紧要的事,武安侯能叫你听见?我们家殿下有自己的人手,要你那点消息,有什么用?借着机会与殿下藕断丝连,旧情复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既要这么想,姚微意无话可说,默然起身离开,只当白走了这一遭。
锦罗吩咐底下的人,“今日姚微意来过这件事,不许告诉殿下。”
顾青决曾将姚微意带回府数次,下人都知道主子对姚公子有多好,面面相觑,管家上前道,“若是殿下知道姚公子来过,应当会很高兴的。我看我们还是禀报一声为好,锦罗姑姑,您看呢?”
锦罗在宫中时是大宫女,底下的人稍微忤逆她的意思都不行,拧眉斥道,“殿下少年心性不懂事,你一把年纪了,也不懂事么?不让他接近殿下,是娴妃娘娘的意思!有一个通敌叛国的爹,不知羞耻倒贴的姐姐,还和自己姐夫勾搭上了,这种人,能是什么好货色,你还想给他机会毁了殿下?”
管家被她骂的还嘴不能,诺诺连声,忙退下去了。
姚微意走到门口,将一字一句听得清楚,一手扶着门边,站了许久,回身问她,“方才那些话,也是娴妃娘娘同你说的?”
锦罗嗤道,“如今京都谁不是这样看姚家?岂止娴妃娘娘。姚公子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姚微意道,“得意时肱骨重臣,名门贵女,朝野上下竞相巴结。一朝覆灭,立即就成通敌叛国,不知羞耻。我以为大势虽去,至少还留有情分,原来娴妃娘娘,也不过是个眼中只有势利的女人。可惜瑞王是个重情的,偏偏让他们凑成母子,如此……微意暂且把话撂在前头,我看瑞王与娴妃娘娘,早晚有一天,会母子反目。”
这话委实尖锐难听,厅中众人噤若寒蝉。
锦罗当他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受气包,不意回怼起来,竟是字字切中要害刺骨三分,怒声道,“大胆!你竟敢挑拨娴妃娘娘和瑞王!”
走上来就要给他巴掌,被暗卫反手拦下扭到背后,“武安侯有令,任何人不得动姚公子,你个老妇,当自己是什么玩意儿?”
若在以前,顾忌她是顾青决身边人,姚微意不敢冲撞,但今日话说到这份上,算是掐断了瑞王这边的退路,姚微意以后再也不想来自取其辱了,斜她一眼,“这人说话我不喜欢听,张了长嘴,还不如不长,她既喜欢扇人巴掌,就扇到她说不出话为止。”
瑞王府的下人平时受了锦罗不少责骂叱咄,纷纷出言劝阻,却没有一个真正走上前的。
管家叫人出去找侍卫,那人半晌才带着人回来,救出锦罗时,已被暗卫打得两颊充血鼻青脸肿,号啕大哭,指着姚微意昏死过去。
管家恭恭敬敬将人送到门口,还代锦罗向他道歉,姚微意仰头望了眼渐暗的天色,转过身最后看了眼瑞王府,“我今日来过这件事……”
管家忙道,“姚公子放心,小的一定转告瑞王!您可以说个确切日子,保证下次来的时候,瑞王他在府上等着您!”
姚微意摇头,“不必了,我方才是想说,我今日来过这件事,劳您帮我保密,不要让他知道。”
所谓有缘无分,他与顾青决,从头到尾,始终差着那么一点,或许有些东西命里求不得,两人之间注定缘尽于此。
管家迟疑地看他几眼,点头送他远去。
姚微意沿着长街走了几步,发现如今能回去的,竟只有尽头的武安侯府——
那个人,那座府邸,是囚笼,也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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