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珩一出去，没了磨他的人，姚微意在侯府没有什么消遣，对方怕他无聊，允许找点乐子，知他喜欢音律，和妙音坊那边谈好了，时不时编排新曲过来给他演奏。
有时萧明珩会陪他看会儿，看着看着就开始动手动脚，今天出去处理事情不在，姚微意乐得安静，这回的表演很特别，人人皆戴面具，除了弹琴鼓瑟的伶人，还有一人在前面舞剑。
姚微意起初只当这是妙音坊的新花招，看了会儿觉得不对劲，待那舞者透过面具与他四目相接，不由愕然，挥退左右，“这人舞得不错，我想单独留他看看，你们都下去。”
小厮伶人退下后，他静坐打量那人片刻，起身去关门。
刚将厅门关好，对方从背后将他一把抱住，闷闷透过面具的，是顾青决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回我？”
几天前妙音坊的人来府上演奏，弹琴的人错了几个音，请他指正，他试了下，发现对方的瑶琴音色绝妙。那人见他喜欢，于是慷慨相赠。
本以为意外得了个宝贝，姚微意擦拭时，却发现琴身暗藏机枢，打开后贴着一封密信，是顾青决问他上次到府求助一事，信里说想找机会见他一面。
姚微意言简意赅地揭过，告诉他以后最好不要再见了，过后就将这事忘了，谁知道顾青决收到信，今天居然假扮伶人亲自找上门。
“信中的意思，就是我想对王爷说的话。”
姚微意一把推开他，往旁边让了几步，曾经无比想见他与他说说话，现在终于两人独处，却无话可说了，“王爷大费周章跑来见我，不怕锦罗知道了告诉娴妃娘娘，惹你母妃不快么？”
顾青决揭下面具，仍是从前那般剑眉星目疏朗俊美，“你在同我生气？管家与我说了，你来府上找我帮忙寻一个孩子，锦罗姑姑她对你冷言相向……微意，不管她对你说了什么，都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叫你受委屈了。”
姚微意道，“那个孩子，前几天我找到了，此事已经过去了。”
顾青决讶然，“那日我不在，谁帮你找的？”
姚微意道，“萧明珩。”
“他？”对方表情古怪，难以置信，“那个衣冠禽兽，他肯帮你？”
姚微意道，“是他，我答应了他，以后不会再见你。王爷，你快回去吧，要是被萧明珩看见了，对你我都不好。”
难怪在回信中对他如此冷淡，原来是跟萧明珩谈了条件。
他越催，顾青决脚下越是不动，冷声道，“玄鹰队那边，有几个士兵喝醉酒打死了人，那是萧明珩一手带出来的队伍，他赶去蓝田大营斡旋，没个两三天不会回来。”
姚微意抬眼看向他，一怔，这事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怎么会清楚？“就算撇开他……你我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他想往外走，顾青决却拦在身前，低头望下来的目光，灼热得叫他不敢与之对视。
往旁边挪了半步，顾青决逼近，横臂将他困在门前，“在姚家的变故发生之前，你我明明都谈及婚嫁……你分明也是愿意的。好不容易见了面，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
姚微意躲不开，索性不躲了，“王爷今日与我说这些话，娴妃娘娘知道么？命里没有的缘分，就不要强求了，对你我都好，我不想叫王爷为难，王爷也不要让我难做。”
他越是表现得无动于衷，顾青决越是有种无处着力的恼怒，像一腔热情被泼了冰水，火花滋啦迸溅。
焦躁之下，一拳头锤在门上，“什么叫命里没有的缘分？如何就命里没有？！我知那天锦罗冲撞了你，可母妃也是为我着想，我不能……”
姚微意别过头，“话说到这儿，事情不就明了？我没有想逼王爷为我做什么，之前对你的承诺，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经过这么多波折，你觉得我还有心思跟你谈情说爱？我们各走各的道吧，我虽已穷途末路，却也不想被说成死缠烂打，祸害了王爷的前途。”
顾青决冷笑，“心血来潮？”
姚微意垂眼道，“是。”
顾青决道，“是真心喜欢还是心血来潮，我分得清楚，你要赶我走，我偏就不走！”
说完，就要来吻他，姚微意躲避不及，双手被他按在头顶，挣扎时一抹红色掉出襟口，在雪白的衣服上甚是惹眼。
顾青决捉住一看，双目微亮，“你还留着这个？”
那赫然是一颗血色玛瑙——
之前的手串被萧明珩扯断了，姚微意只抓住其中一颗，事后用绳子将它串起来戴在脖子上，那人虽然发现了，却没有强迫他摘下来。
前脚刚说了决绝的话，后脚就被抓住把柄，姚微意有些难堪，“你要是稀罕，那就拿去吧，我不要了。”
说完逃一般想走，顾青决将他拦腰抱过来，推在门上强势地吻他，直到两人都喘息不止，方才抵着他额头解释，“我幼时长在深宫，母亲不得宠，又处处受到皇后掣肘，那段时间她带着我过得提心吊胆，将我视作她唯一的依仗，每天送来的饭菜都要亲自试毒，才肯叫我吃。她只有我一个儿子，这些年来我事事听她的话，唯恐叫她觉得稍有不安。”
姚微意被他亲得眼角红红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难受得慌，“你既有你的苦衷，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
顾青决仍圈着他，生怕解释不清让他跑了，将他抱得很紧，“可这次我不想听话了——锦罗姑姑叫人收拾了所有你留在瑞王府的东西，不许下人在我面前提起你，也不许我稍微表露出对你的挂念，可她越是不让我看不让我想，我就越是想的发狂……微意，我这辈子只做一件忤逆母亲意思的事，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人。”
姚微意稍有沉默，回抱住他，又渐渐松开，“你这么想了又如何？娴妃娘娘避我如蛇蝎，并非全然没有道理，萧明珩能光明正大留我在侯府，可王爷你要如何顶住悠悠众口？若是别人拿包庇罪人之子的名目戳你脊梁骨，你又怎知将来不会后悔？罢了，你我——”
“那就离开京都，离开所有知道你我身份的人。”顾青决自袖中拿出一物，是张滚起来的画卷，“我之前答应过你，将来我们要在北境生儿育女、逍遥自在，不必等以后了，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在临雁城有几处宅邸，从此隐姓埋名天高地远，再也不必被京都的人指指点点，也不必留在侯府，留在萧明珩那畜牲身边。”
姚微意摩挲那画卷，顾青决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属实叫他意外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