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泊安猛地一凛,仿佛瞬间清醒了过来,神识顷刻抽离出身体,在他眼前仍是两个交叠的身影,但不是他。
祁禉散着一头湿发,亲昵地来回抚弄着怀里昏昏欲睡的陆清夷。
段泊安踉跄着站起身。
这不是真实的当下,甚至不是他的回忆,青石也好,杨树也好,陆清夷也好,都是祁禉的记忆。
胸膛里一颗心急于要跳出胸腔般难以按捺,段泊安喘着粗气,白发散乱,双眼充血似的通红一片,无边无际的杀欲又一次控制了他。
可偏偏,他身下又火热到发胀。
不对。
他揪扯着仿佛要炸裂开的脑袋,强迫自己从淫靡的情欲里剥离出来。
青石、杨树?假的。
桌案旁袅袅绕绕的热茶?假的。
和他裸裎相对、肌肤相亲?假的。
听他乖乖叫师父?也是假的。
段泊安跪在地上,痛苦地以头顶地,头顶那只并不对称的粗壮犀角时不时现出本相,两个不同的人格来回撕扯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他牙齿咯咯作响,双拳紧攥,指甲尖利地刺进皮肉。
他刚进房时,陆清夷柔声问他:“师父,你累了吧?”手指按上了他的太阳穴,十指干净修长空无一物,他随意套上的扳指不见了踪影。
是以他高阶命石制成的扳指。
段泊安冷笑出声,原来从他进来时,便都是假的。
四周场景飞速倒退,又回到了那间以两仪阵锁着陆清夷的卧房。
一个纤瘦身影遥遥站着,眼睛黑沉沉望了过来。
段泊安往日不动如山的冷漠裂开了一道缝隙,罕见的狼狈,他撑着地摇晃站起身,看向陆清夷垂在身侧的左手,那上面灵光缠绕,丝丝缕缕从翠玉扳指上倾泻而出。
他抬起眼,暴虐通红的眼中将陆清夷一刀一刀刻了进来。
若不是这一出,他都要忘了,他的阴拟幻镜在他手上。
陆清夷向他走近了一步,隔着透明的屏障看向他。
“师父,”他望向段泊安,里面偷偷埋藏的爱意熄灭成了遍地余灰,“你现在知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了吗?”
陆清夷用尽浑身力气,支撑着自己站在屏障前不倒下。
在段泊安回来前,他又吃了几颗三凝丸,尽管身体早已亏空,他也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之前他以诛仙杀阵都无法同段泊安抗衡,更不用提失了仙骨的现在。
他能依靠的,只有修弥悬煞雷音塔后疲累的段泊安,和那个他亲手交与自己的——阴拟幻境。
阴拟幻镜——是段泊安自己给自己制做的牢笼。
在他还未镇压祁禉时,他曾整日被恶欲杀孽操控,随心所欲地虐杀战俘为乐。
为了扼杀自己嗜血的快感,他以被他杀害的阴尸为阵眼,以高阶命石为引,布阴尸傀儡阵,把自己困进阴拟幻镜中,数以千遍的重复着阴尸被他夺去性命时的痛苦表情。
他以此来强迫自己观看,寄希望于有朝一日他能厌倦杀戮,再不滥杀无辜。
在他封印祁禉后,此等幻镜没了作用,落在别人手里却是掣肘他的好物,他便将此物交与他的大弟子陆清夷代为保管。
段泊安狂笑出声,双手止不住地抖个不停,他的本相压抑不住,快要冲出体内了。
鲜红血液从他牙缝间淌了出来,脏污了他纤尘不染的衣摆,大片血污映进陆清夷眼中,也映进一墙之隔的江行川眼中。
男子轻轻勾起嘴角,摇了摇手里折扇。
幻镜给他,灵石给他,还亲自传授阴尸傀儡阵。
老友,你可真是给自己磨了一柄利剑悬置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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