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一缕衰弱的阳光透过层层阴云，钻进了破败的窗扉。
陆清夷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双眼，他刚适应清晨的明亮，便有一个男人的胸膛撞入眼中
他……似乎是被人抱坐在怀里，在雨夜呼呼大睡了一整晚？
昨晚朦胧的记忆后知后觉重新跑回了陆清夷脑海：他在水坑里睡觉，被陌生人视为濒死之人抢救照顾，还裹着别人的被子小孩子似的被抱着睡了一整夜……
件件桩桩丢脸的事让陆清夷不禁脸颊一热，赶忙从男人怀里起身，轻手轻脚站在了他身旁。这人后背靠墙，低着头沉沉睡着，面容隐在昏暗中看不清楚，身形却极为高大清瘦，宽阔的胸膛前被陆清夷枕出了褶皱。
……
他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心里只想逃走。
“你醒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骤然打破了寂静，陆清夷闻声抬头，只见一个少年坐在不远处，长发散乱披在肩头，正直直地望过来。
陆清夷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喃喃道：“……雪瑶？”
这少年同荐雪瑶长的有几分相似，令陆清夷暗暗心惊。
他是得知荐雪瑶投生为彩竺玉鸟后，才了解到妖界有这样一类鸟族——它们大都群居栖息于杨木林之上，羽毛绚丽，性情温和善良。
荐雪瑶在信上留下了灵力踪迹，陆清夷还未来及认真探寻，只大致找了处杨木林歇脚，却没料到便在此提前遇到了他。
这少年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还未褪去脸颊圆润，像是稚嫩版的荐雪瑶，神态里却有了几分他日后的样子。
他当日坚定立于凌霄宝殿之上，朗朗道愿同陆清夷结为道侣。
自灵台大赛中他将荐雪瑶从寒潭里救出，荐雪瑶便时常嘻嘻哈哈在他耳边说嫁给他此类的话，陆清夷此前并未想过娶妻，便只当他开玩笑，没放在心上。
那时满座俱惊，但最震惊的要属陆清夷。
荐雪瑶是昆陵山下任山主，却自愿卸下此位入玄霜宗嫁与陆清夷为妻，谣言纷纷攘攘，荐雪瑶不为所动。
在那张过分柔美的脸上，有着一双亮如寒星的双眸。
就正如现在，他身披一件破斗篷，双目沉沉，死死盯住火焰中那颗串在竹签顶部的蘑菇，眼神依旧如故。
陆清夷在旁踌躇了片刻，忍不住出声道：“你烤的这个……大概率有毒。”
“那就毒死我！”少年恶狠狠盯着火焰，没好气地一股脑说道，“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跟着这个死泥鳅，我一天饱饭都没吃到。”
少年言语间，已经红了眼眶，嘴唇哆嗦着竭力忍住委屈，可还是抽抽搭搭着啜泣起来。
陆清夷顺着他不甘的视线，看向墙角处兀自沉睡的陌生男人，心下懂了什么，暗自猜测他们是一对私奔的恋侣，便穿戴整齐后又走向少年。
他将干粮从乾坤袋内拿出，蹲下身子歪了歪头，想哄少年将脸从臂膀间抬起，轻声道：“那你怎么样也不能吃毒蘑菇，我带了不少吃的，你帮我分担一点吧，嗯？”
少年不耐烦地抬起头，饿狠了的小兽似的眼睛通红，却在看到他时明显一愣。
待看清他手里是什么后，又耷拉起脸，哭声更厉：“你这是什么啊？干巴巴的，我不要吃呜啊啊啊啊——”
陆清夷一下子手足无措。
看到荐雪瑶的哭包脸又觉得好笑，好半天哄住他，听他别别扭扭说自己想吃水果。
——还是个孩子嘛。
陆清夷漫步走在雨后的杨木林中，不禁心想。
细小的雨丝零星而落，掠过根根削尖的杨木，吹下叶片洒洒潇潇飘飘荡荡，随风送来一阵果香。
景值三秋，隔岸黄果压满树枝，百果堆积，处处蜂飞蝶舞。
陆清夷心下微动，足尖轻点，几步掠过水面，抬手抚上了一枚黄澄澄的果子，清新的甜香从其中饱胀得满溢出来，飘至他鼻端。
只是枝头一枚熟果，便让陆清夷忍不住轻笑起来，他迎着细雨慢悠悠左挑右捡，摘下几个沉甸甸的果子，正要返回，便见河对岸少年正垂手立着。
少年看到他之后明显一窘，不自然转过了身子。
“你来这里干嘛？”少年皱皱眉头，“这座山自我来时便阴雨连天，定是有异族出没，他们放火驱走了我姐姐，不知道安了什么心，你还在这里乱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