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进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短背心,长牛仔裤,凉拖鞋,发茬上的水珠往下滴,他随手擦了两把,把湿毛巾搭回绳子上。
白勺站起身,“叔,那个,刘锐意不在的话我就先回啦。”
“我催催他。”男人道。说着,就大步走过来,弯腰拿桌上的手机。
白勺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来送个作业,没有什么事。”
男人已经拨了号,很快接通了。
“你啥时候回来?你同学在家等你。”
那边说了句什么,白勺没听清,只见男人听完,就看了他一眼。
白勺怀疑刘锐意说的是没有这号人,我不认识,他脸上发烫,窘迫地站着。
那边又说了句什么。
男人看向他,“你叫什么?”
“白勺......”
“白勺。”男人对着电话重复了一遍。
那边沉默了下,然后说了几句,男人听完,只简短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一会儿回来,”男人说,“屋里也没啥吃的,我去买点水果,你坐一会儿。”
白勺已经要被不请自来的尴尬淹没了,“不——不用了,叔,我——”
男人从桌前抽了几张纸票,拿桌上的钥匙,并没有看他,又拿桌上的遥控器,“小勺是吧,你坐。”然后问,“看电视吗?”
床尾有一个比床还矮一点的红木矮桌,上面摆着一个灰白色壳子的电视机,落了很多灰,有点像以前那种老式的台式电脑,大小和外形都很像。
白勺屁股刚沾到床,立刻又站起来,“不不、不用了,我不喜欢看电视。”
男人没有勉强,从绳子上拿了件蓝格子棉衬衣套上出去了。
白勺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男人说的一会儿,是真的一会儿,但白勺在忐忑中等了很久,并没有等到刘锐意。
男人先回来,洗了一串葡萄,拿个盛汤的瓷盆装着,放到桌上,招呼了白勺一句让他吃,然后就去做饭了。
天色渐渐黑了,外间走廊传来男人洗菜切菜的声音,盆子里紫红的葡萄沾着晶莹的水珠,在灯光下有一种诱人的光泽。
白勺看着灯光下一整串的葡萄,他自己洗葡萄是习惯掰成一颗颗洗的,整串他总觉得洗不干净,但他想了想,还是拧下一颗,用纸巾擦干净了,再仔细剥皮。
纸巾叠了一叠放一边,剥下的葡萄皮、吐的葡萄籽都放在上面。
就这么吃了几颗,他停下了。
即使没人看着他,白勺也一直拘束地坐在最开始坐的地方,一动没动。
过了很久,白勺在炒菜声中听到一声门响,接着仿佛有脚步声踏进院子,像是有人回来了。
白勺立刻坐直了探头朝外看,什么也没看到。
过了一会儿,刘锐意出现在房门口,看到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说什么,既不意外,也没表现得不欢迎他,走了进来。
白勺盯着刘锐意,想自己应该说什么,又希望刘锐意能先开口打招呼化解尴尬。
但刘锐意没有。
刘锐意已经快走到他面前了,白勺不得不站起来,指了指桌上的卷子,先开口说话:“老师说周一必须交。”
刘锐意看了一眼卷子,“嗯。”
白勺说:“那我先走了。”
刘锐意偏了下头,说出一句让白勺感到有些惊讶的话:“坐。吃了饭再走。”
白勺手指动了动,坐下了。
刘锐意拿起凳子上的袜子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坐到之前放袜子的那个板凳上低头玩手机。
微信的提示音“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刘锐意低着头,没什么表情地在屏幕上打字,他手指细长,手腕上一块骨头清冷冷的很突出,是属于少年的手。
白勺没有事情做,目光从刘锐意的手腕移到了与刘锐意手肘相接的裤子上,慢慢盯着刘锐意的裤子发起了呆。
刘锐意穿了一条黑裤子,很长,裤脚垂坠下来盖着黑色帆布鞋,上面是长长的白衬衣,没有扎,直接盖在裤子上面。衬衣的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但衣领下有一条黑色带花纹的长丝巾,在领口打了个领带结,丝带很长,一直垂到腹部。
白天上学刘锐意穿得是个黑色连帽衫,并不是这套,白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的。按理说,白勺来的挺快的,如果刘锐意回来换了衣服又走了,应该会碰到白勺才对。
白勺没有细想这些,这些又不是很重要,只是刘锐意的穿着让他久违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刘锐意的场景,当时刘锐意就是穿的这一身。
他盯着刘锐意的裤子发呆,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白勺拿起来看,发现是刘锐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白勺眼睛微微睁大了,心跳也加快了,他看向刘锐意,刘锐意侧对着他回消息,并没有看他。
于是白勺的目光重新落在手机上,点进了刘锐意的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