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稚青很想用绝食或别的方式自残身体作筹码给商猗换来些药,可商猗不准,而歧国畏惧商猗的实力,也不肯送伤药来给他医治,巴不得男人病得更严重些,小殿下面上没说什么,可心底一直担心得厉害。
“疼吗?”
喻稚青盯着那两个血窟窿问,而男人的回答却总是一句不疼。
小殿下觉得商猗是死鸭子嘴硬,很有要和对方绝交的念头,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商猗,可到了傍晚狱卒送药来时,他习惯性的喝一半,然后留一半给商猗。
没办法,商猗的伤不能这样干放着,可歧军不肯给商猗送药,少年只能把自己的药匀给商猗一半,虽药不对症,但里面都是些名贵滋补之物,小殿下毫无医学依据,单纯认为这样多少对商猗身体能有些好处,完全忘了“是药三分毒”这一说。
男人知道小殿下心中忧虑,于是任由他这般胡闹,完全不在乎自己被喻稚青药死的可能。
不过喻稚青分药归分药,当真是很有闹脾气的打算,独自一人对着墙角不知忙碌着什么,商猗有些好笑地看着气呼呼的喻稚青,正想着如何哄好对方,于他而言,肉体的疼痛真的算不得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殿下默默转过身来,此时天已全黑,牢中又无烛火,商猗借月光依稀看见少年掌心似是握着什么。
或许是黑暗削减了喻稚青的别扭,小殿下状若无意地将手里的东西抛到商猗怀里:“这个送你。”
商猗不明所以地接过,发现是个稻草编的小玩意儿。
牢里最不缺的便是稻草,少年方才对着墙角埋首半天,原来是在忙碌这个。商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作痛,又有些发痒。
商猗将小殿下的“作品”拎起来,放在月光下细细端详,奇形怪状,实在看不出到底做了个什么,昧着良心道:“殿下编的草蚂蚱比我好。”
“那是小兔子!”喻稚青在黑暗中面红耳赤地吼道。
商猗是真没看出来喻稚青的杰作原来是只兔子,又想起他过去给他做的小兔剑穗,当年在那么多宫女的帮助下都还做成那样,可见着实是个不善手工的。不过商猗其实很喜欢喻稚青这种小“不足”,少年生得太过完美,像天上的谪仙,总让人忍不住要提防老天爷再把他收回去,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缺点给他装点出人的模样,告诉上天这是留得住的,能够一直守护在身边的。
男人往喻稚青身边挪去,铁链轻轻作响,很认真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喻稚青哼了一声,并不打算告诉商猗实话。
以往商猗总做草蚂蚱逗他开心,他担心男人锁骨上的伤,又想起送商猗的那把好剑早被歧军占为己有,连带着小兔剑穗一同消失,这才突发奇想编了个这个,费劲心血,结果商猗还说他的小兔子是蚂蚱!
喻稚青颇想拉着男人理论一番,蚂蚱能有这样的长耳朵么,能有这样的短尾巴么,却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把从男人手中夺了回来:“这可不是白送给你的。”
小殿下坐地起价,商猗则全盘接受:“好。”
少年当真如谈生意一般滔滔不绝起来,无非还是些不许商猗再瞒他的话,大概自己也觉得老生常谈,而且几乎可以断定商猗并不会听自己的话,索性说道:“比如我问你身上伤势,疼的话你就要说疼,不许强说没事。”
商猗很认真地思索一番,锁骨上的铁链其实是很痛,但这种痛意在他的心理层面上却又是那样的不值一提,他除了感情,似乎连痛觉都一同栓在了小殿下身上,倘若别人轻易对喻稚青动作粗鲁些,他便要率先替他害疼。
“可若的确是不疼——”
“我说你痛你就痛!”
喻稚青相当独裁地命令道,见男人老老实实答应,又问了一次:“伤口疼吗?”
饶是青梅竹马的商猗,对小殿下的此次任性也有些不明所以,只能按少年的话答道:“疼。”
话音刚落,男人蓦地落进一个单薄的怀抱当中,喻稚青怕碰到他伤处,小心翼翼地抱着对方,温热的吐息落在身侧,小殿下伸手轻轻抚着伤处周围的皮肤,稚气而认真地说道:“我会带你逃出去的,等出去了就给你找大夫,你不要怕。”
商猗对喻稚青说过很多次别怕,但这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这个词,喻稚青做的兔子再度被塞回掌心,他的小殿下轻声说道:“你是小铃铛。”
许多年前,在彼此都还年幼的旧时,喻稚青赠了他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犹嫌不够,又熬了一晚才编出个丑不拉几的小兔剑穗,并且自作聪明地往兔尾巴上缀了一颗小铃铛。
他很认真地告诉商猗,他是小兔,商猗是兔尾上的铃铛,要如尾巴一般,时时刻刻要跟他在一块。
商猗什么都明白过来,他像无足的鸟,飞过了无数个寒冬千里,总算找到能够栖息的地方。男人仿佛疲倦至极,将头轻轻搭在喻稚青脖颈间,声音如往常一样沙哑,小殿下却敏锐察觉到了其中的颤抖:“阿青,真的很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一直不以为意的伤痛,竟在这一刻全都货真价实地疼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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