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丽娟喜欢上了新搬来的邻居,602号的柯先生。
她站在602号门前,手里提着亲自烤的小饼干,来回踱步,紧张得掌心冒汗,却迟迟不敢伸手按门铃。
毕竟是第一次向别人献殷勤,难免局促了些。
黄丽娟长相漂亮,又是重点中学的老师,历来都是别人求她垂青,放在以前,要是有人跟她说,她会对邻居一见钟情,她肯定要笑掉大牙的。
柯澄是三个月之前搬来的,在他入住之前,先出现在公寓里的是一箱箱行李。
那天黄丽娟下班回家,工人们正在搬行李,一个不小心,其中一只箱子倾倒,一副画轴滚了出来。
黄丽娟顺手捡起来递了回去,不经意间看到画上佛像的脸,手一抖,差点把东西甩出去。
她不好意思地道了歉,转身去开门,眼睛却不受控地望了回去,看向箱子里其他东西。
下一秒,她“砰”地一声砸上了门,躲在门后打了个寒颤,用背牢牢地抵住了门,像是想把什么东西拦在外面。
那箱子塞得鼓鼓登登,左边是一摞巴掌大的长方形纸包,右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帽,定睛一看,纸包封面上写着四个醒目大字:
魂下受用。
——那是祭祀烧的鬼包。
而那些衣帽鞋子,则全部都是用纸扎的。
后怕地搓了搓手臂,她脑海里勾勒出新邻居的模样。一张神态阴郁、勾腰驼背、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的脸。
她嫌恶地啧了一声,忍不住在心里抱怨,怎么隔壁刚走了个酒鬼又搬来个邪门歪道。
过了几天,602号的新住户正式入住,黄丽娟见到了那个“邪门歪道”。
那是春天的一个下午,大雨滂沱,黄丽娟举着伞走到楼栋口,一个男人从雨中跑来,轻盈地越过了她,长腿一迈,躲进了屋檐下。
黄丽娟微微抬起伞柄,墨绿色的伞面上移,那男人的面容完整地展露在伞下。
他看着三十出头,黑色短发被淋得湿漉漉的,发梢正在滴水。水滴滑过他深刻的眉骨,打湿浓密睫毛,沿着脸颊流到下颚,又被他漫不经心地揩去。
青年甩了甩头上的水,姿态落拓,好似一只从雨林里钻出来的年轻麋鹿。春雨的潮气在空气中流动,那张清俊的脸被水雾镀了层莹润的光。
他伸手摸摸口袋,眉头一皱,像是遗落了东西,转头看向外间的磅礴大雨,露出懊恼的表情。
一旁的黄丽娟呆呆地看了他半天,脑子还在发昏,手却先一步伸了出去,她听见自己怯弱的声音,磕磕绊绊地说:“我可以借你伞,如果你需要的话……”
青年的眼睛看向她,黄丽娟感觉脸颊一烫,像被小鸟啄了一下。
他没有拒绝她的帮助,认真道谢,并礼貌地询问她的名字和住址。
听到她的回答之后,他笑了笑,说:“真巧,我就住你对面,我叫柯澄,以后还要麻烦黄小姐多多关照。”
他弯起的眼睛像两盏小太阳,在雨幕中亮得让人心里发慌。
这位新邻居跟黄丽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年轻英俊,落落大方,举止亲切而有分寸,很快就获得了A栋住户们的喜爱。
如果不是黄丽娟对他太过关注,也很难发现那些怪异的细节。
柯澄似乎,精神不太正常。
他的家总是大门紧闭,偶尔两人在门口遇上,他总是忙不迭地合上门,也从不会邀请邻居到家中做客,似乎屋里有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
夜深人静时,他还经常在楼道里烧纸。
有次黄丽娟失眠睡不着,突然闻见烧纸的气味,想到失火的可能性,她起身来到走廊。
楼道的路灯最近坏了,一片浓稠的黑暗中,柯澄蹲在楼道的角落里,脚边放了只碳盆,里面正烧着什么东西,火舌腾起。他的脸在闪烁的火光中明明灭灭,五官在阴影的投射下显得扭曲失真。
柯澄往碳盆里扔着纸扎,眼睛看向半空,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别生气了……我能处理好……你答应过我不杀人的……这是最新款的衣服,下次我叫人扎几只纸猫烧给你玩啊……乖一点,乖一点……”
黄丽娟的背脊顿时腾起一股寒气,她打消了上前询问的打算,默不作声地回了家,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还有一次,黄丽娟亲眼看到柯澄跟空气交谈。
工作日的午休,黄丽娟跟同事一起到新开的餐厅吃饭。
她们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黄丽娟无意间抬头,在墙上镜子里看到了柯澄。
柯澄坐在偏僻的角落里,从黄丽娟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正跟对面的人说着话,时而轻笑,时而无奈地摇摇头,时而像拿对方没办法,皱着眉没好气地嘟囔两句。
黄丽娟屏息凝神地观察了他一会儿,终于按耐不住,拿出粉扑补了补妆,起身,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
还来不及说出准备好的借口,她就在离柯澄一米的地方僵住了身体。
柯澄的对面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黄丽娟也曾旁敲侧击地向柯澄打探过他的过去,尤其是精神疾病史。